第一百五十一章十年之后的讣告
2035年6月14日下午“渡城港村。”
高倍望远镜中，立于村口的石碑上的楷书文字诉说着沧桑，同时也昭示着某种诡秘。不多时，他们竟然诧异地看到方大仙一行人再次从那座村庄中搭乘着老旧的农用拖拉机离开了。
这的确是一种幸运，他们原本不抱有任何希望。本想在到达这个村庄之后寻找到一些线索，继续判断出方大仙的轨迹。但是现在看来，繁琐而细心的工作不用做了。
他们匍匐在那个村庄外的土坡之外，静静地观察着方大仙老旧的拖拉机在村口的水泥路上吐着黑烟，一路朝东开去。车上除了另外两名他们所不认识的永生者之外，就坐着他们所熟悉的方大仙和徐泽两人。
须臾之后，他们在视野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出现。一个娇小的女孩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尾随方式跟踪着方大仙。她无视空间的障碍，在道路旁的废墟间不断地闪烁。伴随着她的消失与现形，黑色影子与白色光球就好像交替伴奏的交响乐乐符一般转瞬即逝。如果不是对那个女孩的身份有所耳闻，身为观察者的他们会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这只在道路上不断出现又消失的幽灵般的异能者将尾随的距离拿捏地相当到位，期间车上的人偶有回头，于是她就在一片建筑的阴影中消失，弹指一挥间之后，出现在了车上乘客的视野盲区。
亦步亦趋的人影最终随着方大仙的拖拉机消失在这条道路的尽头，就在他们所能看到的最远距离上，村与村之间的直道出现了分歧，视野中闪烁的影子做出了方大仙一样的选择，选择了那条通往东北边的岔道。
“东北边有一个服装厂。”翻开地图，卡马拉指着渡城港东北方向上一处矩形说道，“就在这个位置，他们很有可能是前往那里的。再往北就是封锁线了。”
对于这一点，另外两人没有意见，进而狙杀计划被重新讨论。唐丹阳的眉头紧锁，凝望着地图上那一片淡蓝色的长方形思索良久。
“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手托着腮帮问道。
“你是说诱捕我们的诱饵吗？”说话的是大螃蟹，不过他似乎更愿意相信那是方大仙等人的基地，“考虑到克苏鲁邪教常常将某处废弃工厂作为其仪式的据点，我认为陷阱一说不过是我们的多疑。”
“但是我们还要想到，克苏鲁部的残党不光只有方大仙一人，你们都看到了空间能力的异能者了吧？在理工百年校庆期间，她自称是克苏鲁的信徒。”
“可是她的行为非常地怪异，刚才的观察中，她采取了一种隐秘跟踪的方法，似乎根本就不想被方大仙发现。”大螃蟹认为黄婧的异常举动中另有隐情。
“这说不过去，谁能告诉我，在克苏鲁邪教中也存在着派系争斗吗？无论从黄婧的行为举止，还是服装上判断，她都是一名彻彻底底的克苏鲁信徒。”
“可能性是存在的，不如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也许那就是个陷阱，只不过捕捉的对象不是我们，而是黄婧。”卡马拉说道。
卡马拉的说法倒为唐丹阳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他打了一个响指，似乎在隐约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继而他随手抓过两个布满了粘土的石块，在土坡上比划道。
“你们看是不是这种可能性，这是方大仙一派，这是黄婧一派。”他分别指着两个石块说道：“因为地铁围剿事件，光乙成为了克苏鲁的弃子，继而被克苏鲁的残党所杀死，其背后主谋就是方大仙。也就是克苏鲁教中的方大仙一派。
而另一方面，诸位应该都有所耳闻，百年校区的闹剧时，被捕的黄婧口口声声提到了光乙。那么不难想象，不论是抱着个人崇拜的目的也好，还是光乙背后也有一派克苏鲁势力，黄婧的所有行为都是围绕着‘为光乙复仇’的目的而展开的。
那么情势就很明朗了，黄婧从77号地下审讯室里逃脱，并来到歌山。大费周章也不过是为了杀死身在此处的方大仙。而方大仙或许早就察觉到了黄婧的到来，佯装毫不知情，就等复仇者上钩，好来个斩草除根。”
“杨卞的因素也应该考虑进去，这个前婳羽的异能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方大仙，说不定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那你就错了。”唐丹阳连忙打断卡马拉道：“杨卞对于光乙的仇恨不亚于任何人，同时她也对方大仙之流抱有成见。毫不夸张地说，杨卞已经变成了一个反克苏鲁教的极端分子。”
讨论着正激烈，他们听到了远方天空中传来的轰鸣声，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就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在高空慢悠悠地自南向北飞行着。
“军方陆战队？”通过望远镜，大螃蟹看到那架直升机上最终在一个东北的远方位置悬停住了，身穿黑色作战服，挎着各类特种作战用枪支军人们纷纷沿着直升机所放下的两条绳索滑落而下。快速完成投放任务之后，那架乌黑色的直升机又沿原路返回，回到了军方难面所假设的s26一线封锁线上。
“或许，我们应该尽快到达那里，然后静观其变。情形比我们想象地更复杂。”
2035年6月14日晚
黄婧从朦胧中醒来，模糊地感觉到昏黄的灯光高高悬在了穹顶，一度以为自己还身处在2044年时。就好像那个年代人类位于地下的庇护所，阴暗，潮湿，弥漫着让人压抑的气氛。
之后她才看清了她面前无数双永生者的眼睛。他们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犹如一场浩大而神圣的仪式的围观者。而她自己竟变成了这场仪式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那些人和她保持着距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停止线拦住了。
她浑身酸痛地站了起来，环视着四周，这才发现不光有那些永生者，自己的一侧还站着面庞肃然的五个人。一名身材高大的蛇人，三个身穿教袍手持黑色典籍的女人，还有他们中间的，那名和她同样身着深黑色教袍，头戴着一顶奇异冠冕的男人。
原本熟悉的面庞就在此时此刻变得陌生起来，她看不到他脸上的浩然，慈祥。与之相反，极端的邪恶与乖张在他的眉宇间蔓延。如果不是他的面容与十年后的极其相似，黄婧完全无法想象这就是光乙十年前的样子。
然后，他笑了。黄婧没有看错，和自己十年后的养父一模一样的笑容。但是这副面庞上的笑容却好像蕴含着别的意思。
那不对称的上扬着的嘴角仿佛在藐视着世间万物的渺小与脆弱，讥讽着秩序与善良，赞颂着疯狂与混乱。
“你在害怕我，我的女儿？”光乙的声音平静而悠扬，双手摊开在两侧伴随着他抑扬顿挫的声调在空气中缓缓划着节拍，可是在黄婧看来，那却好像恶魔身后的双翅悄无声息地摆动。
猛然间，他转向众人，用恢弘荡气的语调问道：“黄婧，如果你是我的女儿，那么告诉他们，10年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婧颤抖着，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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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以后！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又提高了一个声调，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问道。
“10年以后，您，拯救了世界，杀死了奈亚拉托提普的一个神体。”黄婧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是我，是克苏鲁，对不对！”他陡然间转过身来，如刀刃般泛着寒光的双眼凝视着黄婧。
“对——不对。”黄婧矢口否认道。
“为什么？既然你的记忆是真实的，那么此时此刻你站在这里，不就表明了因为克苏鲁和我的存在，你才得以跨越时空，回到过去，给我们以神的昭示吗？”
“克苏鲁并不存在，相反奈亚拉托提普才存在。”
他的眼神因此变得更加凶狠而冰冷，像是来自深渊深处的恶灵，充盈着能将万物都冰冻的气息，“告诉我，你记错了，一定是记错了，克苏鲁永恒存在！”
那是将锋利的刀刃直抵在心脏的感觉，黄婧感觉到了来自脊背的冰冷。灵魂仿佛被疯癫的他紧握在手中。他的语言中流露着让人胆寒恐惧的威胁，已经偏执到疯狂的扭曲信仰超乎了黄婧所能想象到的人世间一切的罪恶与畸形。
“祂曾经存在过，后来却被杀死了。”黄婧无法想象将真相告诉光乙的时候，他会以何种姿态爆发出来。是如如崩裂的火山，喷发向天空与大地的岩浆将一切焚烧殆尽。还是如坍塌的冰山，铺天盖地而来的雪崩将一切掩埋冰封。
一时间，她竟然想不出任何说辞来掩饰。
“回答我，既然你也是克苏鲁的信徒的话，那么告诉我，告诉所有人，告诉神，克苏鲁永恒不灭！”
“不，爸爸告诉我说，回到过去的目的就是来阻止10年前他的疯狂行径！”黄婧终于忍受不了，下意识地呐喊了出来。
整个厂房一片哗然，所有的声音都因为黄婧的话语而沉默。刹那间，所有翻腾着的灵魂都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