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扬州丰裕盐场被查封的消息传到京城二皇子府时,正是午后最闷热的时辰。书房里熏着冰肌玉骨香,凉意透过银丝炭盆漫开,玄澈却丝毫没觉出清爽,他斜倚在铺着狐裘软垫的太师椅上,指尖捏着枚暖玉般的羊脂白玉如意,指腹反复摩挲着如意柄上雕刻的缠枝莲纹。案上摆着一碟刚从江南快马送来的蜜橘,果皮鲜亮,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旁边的霁蓝釉茶盏里,碧螺春的茶烟袅袅升起,茶香混着果香,本该是惬意的光景。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贴身小厮福全跌跌撞撞冲进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顾不上揉疼处,双手撑地,头埋得几乎贴到地面,声音带着哭腔,“扬州……扬州那边传来急报,丰裕盐场被江南按察使查封了!周显大人也被抓了,连……连后院暗库里的银子和所有账册,全被搜走了!”
“哐当!”
玄澈手中的玉如意猛地砸在紫檀木案上,清脆的碎裂声刺破了书房的静谧,如意顶端雕刻的莲瓣当场崩裂,雪白的玉碎片溅落在蜜橘上,将饱满的果皮戳出细小的口子,橘汁顺着案面的木纹往下淌,在昂贵的锦缎桌布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他猛地站起身,墨色暗纹锦袍的下摆扫过太师椅的扶手,沉重的梨花木椅子被带得翻倒在地,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你说什么?!”玄澈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寒意,眼底原本的慵懒荡然无存,只剩下猩红的戾气,“本王的暗库派了三十个死士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会被搜走?周显那个废物呢?他不是去赴盐商商会了吗?难道不会调人去拦?!”
“周显大人……周显大人没来得及。”福全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声音断断续续,“大皇子殿下带着人,在醉仙楼门口堵了个正着,亮了兵部令牌,说……说是奉陛下旨意查偷税漏税,当场就把周显大人扣下了,连他身边的护卫都没放过,根本没机会往外传信。”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擡头看玄澈的脸色,继续道:“还有……还有暗卫来报,大皇子殿下不仅搜了暗库,还拿走了所有账册,已经派快马往京城送了。宫里也传来消息,陛下看完暗卫递的急报后龙颜大怒,下旨不仅要查封丰裕盐场,还要严查所有跟盐场有往来的官员,连……连江南的几个知府都被按察使盯上了……”
“够了!”玄澈厉声打断他,一脚踹在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厚重的案几被踹得往后挪了半尺,上面的茶盏、蜜橘、砚台哗啦啦掉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泼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污渍,滚落的蜜橘在青石板上撞出闷响,滚得满地都是。
他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双手背在身后,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出青白,墨发束带松了半截,几缕黑发垂在额前,更显狰狞。“玄昭!又是玄昭!”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狠戾得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前阵子断本王江南的粮道,现在又毁本王的盐场,他是铁了心要断本王的根基!本王跟他没完!”
玄澈猛地停住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墙上挂着的《江南舆图》,指尖狠狠戳在扬州的位置,指甲几乎要嵌进舆图的绢布里:“还有李宁夏那个贱人,李宁夏那个帮凶!若不是他们帮着玄昭查账、潜入暗库,本王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本王要让他们死,要让他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阵淡淡的冷香。三皇子玄昀端着一盏青瓷茶盏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月白色暗纹常服,腰间系着根素色丝绦,手中摇着把绘着墨竹的折扇,步伐慢悠悠的,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的目光先扫过满地狼藉,翻倒的椅子、碎裂的玉如意、滚落的蜜橘、泼洒的茶水,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猾,随即又被温和的笑意掩盖。“二哥,何必这么动气?”玄昀将茶盏放在旁边完好的矮几上,声音慢悠悠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是一个盐场罢了,二哥在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家底丰厚,想必还有其他后路,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玄澈转头瞪着他,眼神里满是戒备和怒火,语气不善:“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玄昀,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些日子你一直躲在府里,从不掺和我和玄昭的事,不就是等着看我们斗得两败俱伤,你好坐收渔翁之利,等着捡太子之位吗?!”
玄昀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收起折扇,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掌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二哥这话说得,可就太伤兄弟情分了。”他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蛊惑,像是在说什么私密的要紧事,“其实,二哥也不必太过沮丧。玄昭虽然拿到了账册,但只要能在账册送到陛下手里之前拦住,或者……想办法让陛下怀疑账册是假的,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玄澈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往前一步,急切地追问:“你有办法?快说!”
玄昀擡手理了理衣袖,指尖轻轻拂过袖口的暗纹,眼神里的狡猾愈发明显,声音压得更低:“京城里不是还有二哥的人吗?比如掌管宫中禁军的王统领,去年二哥帮他解决了贪墨军饷的麻烦,他一直对二哥感恩戴德。只要二哥舍得下血本,送他些金银珠宝、良田美宅,让他派禁军在半路截杀送账册的人,把账册烧得一干二净,玄昭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没了证据,也奈何不了二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四皇子玄晏一直和芜妃走得近,二哥之前不是想借芜妃牵出玄晏吗?虽然皇后娘娘看得紧,加了人守着披香殿,但只要找几个嘴碎的宫人,造点‘四皇子与朝臣私通,意图勾结外臣’的流言,把水搅浑,陛下最忌讳皇子结党营私,必然会猜忌玄晏。到时候,玄昭既要应对二哥的反击,又要忙着护着玄晏,分身乏术,二哥不就有机会夺回江南的控制权了?”
玄澈听完,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玄昀的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得意:“还是三弟心思活络!本王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好,就按你说的做!本王这就去让人给王统领送消息,许他一个世袭的爵位,让他务必截下账册!至于玄晏那边,本王会让府里的人去宫中兴风作浪,定要让他名声扫地!”
他眼底闪着狠戾的光,转身就要往外走,仿佛已经看到了玄昭失势、李宁夏人头落地的场景。
玄昀看着玄澈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算计,那点温和的伪装彻底消失不见。他端起矮几上的青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盏壁,心里暗自盘算:玄澈蠢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察觉王统领早就被自己暗中收买;玄昭虽然精明,却太重兄弟情分,定会被玄晏的流言牵制。等他们两败俱伤,不管是玄澈倒台,还是玄昭失势,这太子之位,自然就落到他的手里了。
至于玄澈,不过是他手中一枚好用的棋子,等用完了,再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拉下来,顺手清理掉,便是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玄昀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丝毫暖不了他冰冷的心。他轻轻抿了口茶,茶水的清香在舌尖散开,可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场储位之争,才刚刚开始,而他,早已布好了局,只等着收网的那一天。
四皇子玄晏察觉三皇子玄昀不对劲,已是玄澈暗中谋划截杀账册后的第三日。彼时京城里的风正带着深秋的凉意,宫墙下的银杏叶落了满地,而皇子府间的暗流,比这秋寒更让人脊背发紧。
这些天玄昀的行事愈发透着诡异。往日里,他总爱穿一身月白常服,约着翰林院的学士们在府中宴饮赋诗,或是带着小厮去御花园闲逛,与嫔妃们闲话家常,把“闲散无争”的形象装得十足,毕竟在储位之争里,“不争”往往是最安全的姿态。可近来他却像变了个人,三皇子府的朱漆大门日日紧闭,连采买的仆役都只许从侧门进出。更反常的是,每到深夜,府里总会有黑衣心腹借着月色,踩着墙根悄悄潜入书房,书房的烛火从黄昏亮到三更,窗纸上的人影时而踱步、时而俯身,透着说不出的紧张。
最让玄晏起疑的,是他的贴身侍卫忠伯带来的消息。忠伯跟着玄晏多年,办事稳妥,前几日在宫门外值夜时,竟撞见玄昀的心腹小厮阿福,那是玄昀身边最得力的人,平日里只在府中伺候,极少外出,正缩在宫墙的阴影里,与禁军王统领的副将交接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那锦盒用暗红锦缎包裹,上面绣着暗纹,阿福递过去时,还特意左右张望,神色慌张。副将接过锦盒后,没多停留,转身就快步进了王统领的府邸。
这消息像一颗石子,在玄晏心里激起了千层浪。王统领是玄澈的死忠,当年王统领贪墨了三个月的军饷,眼看要被大理寺查办,是玄澈动用关系,替他填补了亏空,还压下了案子。自那以后,王统领便对玄澈唯命是从,禁军里的大小事,几乎都要先禀明玄澈。而玄昀素来与玄澈面和心不和,去年秋猎时,两人还因一只鹿的归属吵过架,如今却私下让心腹往来,这其中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算计。
玄晏坐在披香殿外的石凳上,看着庭院里凋零的木槿花,那是芜妃亲手种的,如今花瓣落了一地,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白玉佩,那玉佩是母亲生前留给她的,触手温润,却压不住他心里的担忧。他不能坐视不理,若玄昀真与玄澈勾结,玄昭在江南查盐场的谋划必然会受影响;更要紧的是,芜妃是前朝罪臣之女,本就被陛下忌惮,若玄昀想借他与芜妃的关系做文章,他和芜妃都会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思来想去,玄晏终是决定主动试探。这日午后,他让人取来精致的描金请柬,那请柬是用洒金宣纸做的,边缘绣着缠枝莲纹,他亲笔写下邀约,字迹工整清秀:“久未与三弟切磋箭术,念及兄弟情分,拟于明日巳时,邀三弟赴京郊皇家猎场一聚,共赏秋光,盼君赴约。”写完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不妥,才让侍卫送到三皇子府。
玄昀收到请柬时,正在书房里翻看江南送来的密信。信纸是特制的,上面用明矾水写着字,他刚用醋熏过,字迹才显出来,信上写着,玄昭已派心腹快马送盐场账册回京,走的是江南到京城的驿道,预计五日后抵达。他指尖捏着信纸,指腹反复摩挲着“账册”二字,正琢磨着如何让王统领提前在驿道的必经之路“黑石岭”设伏,见侍卫递来的请柬上是玄晏的字迹,眉头微微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玄晏素来不涉党争,平日里要么在书房读书,要么去披香殿陪芜妃说话,极少主动约皇子们聚会,为何突然邀他射箭?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玄昀指尖敲着桌面,心里飞快地盘算:若是拒绝,反倒显得心虚,容易让玄晏起疑;不如应下,去猎场看看玄晏到底想做什么,也好趁机探探他的口风。于是他提笔在请柬的空白处写了“明日必赴,不见不散”六个字,让侍卫回了话。
第二日巳时,皇家猎场的射箭场已是一片整洁。开阔的草地上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长着零星的青草,每隔五十步立着一个彩绘木靶,木靶是用松木做的,外层涂着红、黄、绿三色颜料,靶心是一寸见方的朱红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四周种着高大的白杨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私语。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落在玄晏的身上。
玄晏早已到了,他穿着一身墨色骑射装,衣料是用耐磨的麻布做的,腰间系着银扣皮带,皮带上挂着箭囊,衬得他身形挺拔利落,少了平日的温和,多了几分英气。他正站在第一个靶前,左手持一把牛角弓,那弓是用南方的水牛角做的,弓身泛着温润的光泽,右手搭着一支雕翎箭,手臂微微用力,弓弦拉成满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咻”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飞出,带着破空的声响,稳稳射中靶心,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几乎要将靶心的朱红颜料震落。
“四弟的箭术,还是这么精湛。”玄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他也换上了骑射装,是月白色的,衣摆和袖口绣着暗纹云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他手中摇着一把绘着墨竹的折扇,步伐慢悠悠的,走到玄晏身边,目光落在靶心的箭矢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赞叹。
玄晏转过身,放下弓箭,笑着迎上去:“三哥来得正好,今日天朗气清,风也顺,最适合射箭。你我兄弟自去年秋猎后,便没再较量过,今日正好分个高下,看看谁的箭术更胜一筹。”
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递上一把与玄晏同款的牛角弓,又奉上一筒雕翎箭,箭杆是用芦苇做的,箭镞是青铜的,闪着冷光。玄昀接过弓箭,指尖掂了掂重量,笑着道:“四弟常年跟着陛下狩猎,箭术自然精进,我可不敢跟你比高下,只求等会儿射箭时,不输给你太多,免得丢了面子。”
他走到第二个靶前,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站姿优雅,没有玄晏那般紧绷,却透着一股从容。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目光专注地盯着靶心,缓缓拉满弓弦,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欣赏弓身的纹理,又像是在调整呼吸。“咻”的一声,箭矢飞出,在为江南的事操心?毕竟二皇兄的盐场被查封,他这些天心情想必不好,咱们做兄弟的,难免会担心他的处境。”
玄昀握着弓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泛出一丝青白,果然,玄晏是在试探他!他很快恢复自然,放下弓箭,从袖中取出一块素色帕子,轻轻擦了擦手,笑着道:“四皇兄误会了,哪是什么信使,不过是些府中采买的琐事。入秋了,府里要添些冬衣,还要修修后院的凉亭,我让小厮们去跟布庄、木工行交接,难免要多跑几趟。这些小事,哪值得四皇兄挂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玄晏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像是真的在为玄晏着想:“倒是四皇兄,近来常去披香殿探望芜妃娘娘,宫中人多口杂,难免会有闲话。毕竟芜妃娘娘是前朝罪臣之女,陛下虽念及旧情,许她留在宫中,却也忌讳旁人说闲话。四皇兄可得多注意些,别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影响了陛下对您的看法。”
玄晏心中了然,玄昀这是想转移话题,还故意提芜妃,想挑拨他与陛下的关系。他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只是拉弓射出手中的箭,箭矢“咻”地飞出,射中靶心旁的红圈,力道正好。“芜妃娘娘身子弱,冬日里容易犯咳嗽,前几日太医说她脉息虚浮,需要静养。我作为晚辈,去探望她也是应当的,不过是尽些孝心,哪管得了旁人的闲话。”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玄昀脸上,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躲闪的追问:“倒是三哥,前几日我的侍卫忠伯在宫门外值夜,看到你的心腹阿福,与王统领的副将交接一个锦盒。王统领是二皇兄的人,三弟与他往来,莫不是有什么要事?若是需要帮忙,三弟尽管开口,咱们是兄弟,理应互相照应。”
玄昀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他没想到玄晏连阿福与王副将交接的事都知道了!但他很快掩饰过去,拿起一支箭,慢悠悠地搭在弦上,声音放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四皇兄的侍卫怕是看错了。那日阿福去宫外的‘福记点心铺’买我爱吃的桂花糕,恰巧碰到王副将,他们俩是同乡,小时候一起玩过,便站在路边聊了几句家常,哪有什么锦盒。许是侍卫把阿福手里的点心盒,当成锦盒了吧。四皇兄多虑了。”
两人又互相试探了几句,玄昀始终滴水不漏,无论玄晏怎么旁敲侧击,他都能巧妙地绕开话题,要么扯些府中琐事,要么聊些朝堂上的无关小事,不肯透露半分实情。玄晏也不再追问,他已经确定,玄昀必然与玄澈、王统领勾结,只是暂时没有证据,再问下去也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
夕阳西下时,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将猎场的白杨树染成了金色。两人各自上了马车,玄晏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看着玄昀的马车渐渐远去,车轮碾过青石板,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他眉头微微蹙起,对身旁的忠伯道:“派两个精干的暗卫,分别盯着三皇子府和王统领的府邸,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一旦有异常,立刻禀报我。尤其是王统领,若他调动禁军,哪怕只是一队人,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殿下。”忠伯躬身应下,转身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