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橘子03
青皮橘子03
陈野本想出去买橘子，但看韩鹭脸上都烧出了红色，双眼混沌，他又没敢留韩鹭一个人待在病房，就坐一边在手机上找了外卖。
接连看了附近的几家水果店都没有韩鹭说的青皮橘子，陈野最后在一个稍远的超市找到了，为了凑起送费，他还买了些别的水果。
昨夜其实没怎么休息，但陈野没什么睡意，在等着水果送来的时间里，倒是韩鹭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外卖员打来电话时，陈野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接，下楼把水果拿了上来。
韩鹭可能睡得并不踏实，在他走后也醒了过来，睁眼静静看着他，这两天她瘦了很多，显得眼睛都变大了，往常的顾盼神飞也看不见了，双眼有些空洞。
陈野拿出一个青皮橘子，轻声问：“现在要吃吗？”
韩鹭伸手想去接，陈野避了一下，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动作娴熟地剥开橘子皮，掰下一瓣橘子喂给她。
病房里静悄悄的，隔壁床的老人被子女带着出门散步了，韩鹭张嘴吃下那瓣橘子，默默地嚼着，这橘子偏酸，并不是那么好吃，但和她记忆里妈妈在外婆家摘的橘子很像，也是这样带着酸味，可嚼着嚼着也会有那么一丝清甜。
她吃完一瓣，陈野又递过来一瓣，她再次张嘴。
陈野等她咽下去，手却又顿住，看见她的眼泪再次无声地从眼眶里滑出，往耳朵里流去，他赶忙去拿纸巾替她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甚至不忍心看她眼中的悲伤。
于是他只好又递过去一瓣橘子，韩鹭照旧张嘴咬走，慢慢嚼着，泪水却像是止不住，一串串落下。
那个橘子被吃了一半，韩鹭摇摇头不吃了，陈野把橘子放在一边，俯身给她拉了下被子，她侧过身，抓住陈野的两根手指，嗓音很哑：“再陪陪我好不好？”
陈野的手指蜷了蜷，低声说：“我不走，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在这里。”
韩鹭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陈野已经陪了她一天一夜，而事实上陈野根本没有义务在这陪着她，但她不想一个人待在病房里，陷在噩梦里醒不过来，再一遍遍回忆着快忘记模样的妈妈。
这么多年，好像只有陈野没有变，一直在她身边，一切如旧。
有时候她想，她其实是因为习惯了陈野在她身边，逐渐地离不开陈野，所以才会喜欢陈野，但有时候又觉得是反过来才对，是先喜欢陈野，所以才离不开陈野。
但不管如何，陈野确实没有离开她，也没有说过要离开她。
韩鹭松开手，轻声说：“谢谢你。”
陈野沉默片刻，帮她擦干净残留的眼泪，说：“不用跟我说谢谢。”
韩鹭又睡了一觉，中间还挂了两瓶水，到了傍晚时，她被陈野叫醒，陈野说：“你爸爸派了人过来给你办转院。”
病房里进来两个男人，韩鹭不认识，那两人叫了她一声“大小姐”，而后公事公办地说是韩总让他们过来办理转院，韩家投资的那家私立医院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专门的病房和医护团队。
韩鹭冷淡地说：“我就是一个脑膜炎，挂几天水消炎就行，没必要浪费医疗资源，弄个什么医护团队，我就在这儿挺好的。”
那两人却不走，说是韩总的意思。
韩鹭心烦，也不想和他们多耗，且转念想想，转院后陈野可以回去休息，也有好处，就坐起来说：“走吧走吧。”
那两人想去找担架把她擡出去，她不想这么引人注目，推了推陈野，说：“抱我。”
陈野动作很利落地抱起她出去，似乎平静又淡然，但她圈住陈野脖子的时候，瞥见陈野耳朵都红了，她又偏头有点想笑。
路上她看陈野不言不语，耳朵上的绯红却丝毫不褪，有意逗他，问：“我重不重？”
陈野摇头：“不重。”
她眼中掠过一点狡黠，又问：“可你看起来好像挺累的。”
陈野说：“没有，不累。”
她摸了摸陈野又热又红的耳朵，说：“累才会发热，发热才会这么红，对吧？”
陈野的脚步顿了一下，半晌也没说出句话，倒是呼吸略微沉重。
“不然你耳朵为什么这么红？”韩鹭笑眯眯问，“不好意思当着不认识的人抱我？”
陈野：“……”
韩鹭继续笑道：“可当时在操场上，你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我，我们老师和你的教官都还在呢。”
那会儿陈野心急不已，哪还在意别人，抱起韩鹭就去等救护车了，而且那时候韩鹭也没有主动对他说“抱我”。
陈野看出她是逗自己玩，不欲与病人一般见识，只好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继续走，当作没听到。
住院部门口停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旁等着的人看到他们，过来微微躬身打招呼，陈野就抱着韩鹭上了车，韩鹭不想一个人过去，拽着陈野的手臂，说：“你跟我一起过去，晚点再回学校行吗？”
陈野“嗯”了一声，想回去拿东西，但去病房找他们的那两个人已经替他们都拿下来了，他就没管了，陪韩鹭一起坐在后座。
路上韩鹭抵不住难受又睡了过去，快到时又有些想吐，陈野轻拍着她的背说：“就到了。”
下了车，韩鹭又赖着陈野抱她去了新病房。
所谓的医护团队过来重新给她做了检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罢休，都到了吃晚饭的点。
当她被医护人员簇拥着时，陈野就默默站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她一转头，瞧见陈野靠在窗边，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却像是始终落在她这边，因为每次她看过去时总能捕捉到陈野的眼神，两人隔得老远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等病房里的人都散去了，韩鹭才叫了声陈野，说：“我让他们去拿晚饭了，你也一块吃吧。”
陈野走过来，看这里有专门的女护工，他犹豫了下，说：“我晚上回学校了？”
“嗯，你回去吧。”韩鹭也不好意思再留陈野，“辛苦你了，等我出院了再请你吃大餐，好好感谢你。”
陈野主要是想明天早上抓紧时间去见沈主任，这事不能再拖了，他摇摇头，说：“不用，你自己养好身体就行。”
韩鹭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小心翼翼问：“你……可不可以经常来看看我？”
陈野与她对视了一眼，她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又说：“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在这无聊……不过我又想了想，这里离学校远了点，还是算了，我住半个月应该就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