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通过
萧承乾原做好了接受雷霆之怒的准备,可当他战战兢兢地躬身走过去认错时,却发现阿娘怒到临头戛然而止,不止他,连母皇也愣在当场,谁也不敢动。<
慕容念重新拿起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和刚进上来的绿豆汤,冷不丁开口,“听阿蘅说在江宁郡救你的是个小姑娘?”
“是,看着十二三岁的年纪。”萧承乾这回反应倒是快得很,“儿并未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且已用钱财谢过她的救命之恩。”
“铛”,勺子碰上碗沿,发出一声脆响,慕容念点头,“如此就好,对了,”她看了眼萧季绾,“我同你母皇商议过,按说你早该入朝了,可从前你总是借口想专心向颜太傅再多学几年,入朝的事儿便一直搁置,此番离京游历,你进步不小,明日就一起入朝听政吧。”
萧承乾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不令他多想,加上昨日太傅话中的暗示,他顿时有了猜测,“阿娘,此时令儿入朝,莫非您要卸任中书令一位?”
慕容念闻言脸色顿时好了些,露出了今日第一抹笑,“你在留都遇刺,我总担心你的心比你父皇与母皇少了几窍,看来你只是缺少历练而已,仔细说说。”
“儿猜测,阿娘此时令儿入朝,一则是儿方历练归来,时机合适,二则,怕是颜太傅日后升了中书令,比从前更加忙碌,能给儿授业的机会便少了。”
慕容念与萧季绾对视一眼,点头道,“猜的不多,阿娘在中书令的位置上待得太久,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该换一换人了。”
“既然母皇和阿娘都认为儿应当入朝学政,那儿领命。”
“还有一事,”说到这件事,萧季绾神色复杂,“刑部的密折我看过且已让人封好,等下你回东宫时将密折带回去,阿晏,明白母皇的意思吗?”
萧承乾起身郑重一拜,“是,儿臣明白。”
密折中必定奏呈了他在平安镇遇刺的真相,其实他早有猜想,但因自己的猜想牵连甚广,又无确凿的证据,便没有大动干戈。
如今母皇将密折给他,定是已经铁证如山,并且看母皇的脸色,恐怕真相和他所猜测的大差不离。母皇的意思很明确,一切听从他的想法,不管牵扯到谁,都不想让他白受了这份委屈。
“好了,”慕容念用食指叩了叩桌面,“快过午时了,传膳吧。”
……
冯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从昨日刑部递上密折被晋宁主子撞见开始,这一殿的人就忙慌到现在,主子上一次跟陛下甩脸色,闹到人都跑去了太初宫,满朝文武被陛下折腾得不得安宁,要不是宋国舅看不过去伸了把手递了台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可总不能次次都劳烦宋国舅吧,这一次主子要是再跑了,他都不知道陛下又能做出什么事儿,幸好,幸好。
冯东抬头,感觉天看着比刚刚晴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清如的佛莲缠花基本做得差不多了,可她种下的种子才开始陆陆续续冒芽。
昨日许清婉傍晚回来蹲在几个木盒前用手拨了拨芽尖,感叹了一句,“好慢哦。”
许清如问她是不是想吃,许清婉点头,说想尝尝木盒里种出来的和外面采买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许清如为了早日满足妹妹的这个愿望,想了不少办法,但都不敢付诸实践,她怕一个做不好刚冒芽的也都被她搞死了。
不过虽然吃不上木盒里种的,倒是可以试试发绿豆芽,这个既简单,速度又快。
许清如买了半斤绿豆,先用温水将豆子冲洗一番,而后平铺在一个平底圆形的竹筐里,用干净的方巾打湿盖上,上面再倒扣一个竹筐,放到一个不见光的角落,每日去给绿豆淋一次水,过了四五日绿豆芽便都发好了。
许清婉临考那天,她用发好的豆芽清炒给她配粥,这个妹妹倒是好养活,一盘绿豆芽也能满足。
璎华的绣娘每月都有一日假,但是是轮着放的,许清婉临考那日本不该是江柔的假,她想着面选的时候没有去,临考这一次怎么着也得去送送,便跟人换了假,所以这一次是由许清如和江柔同时送考。
好巧不巧,在书院门口再次遇到了面选之日碰到的阿婶,朱大娘子。
许清如知道对方姓甚名谁还是因为许清婉。
可能两家有缘,许清婉进书院几日便和朱大娘子家的姑娘,就是那日许清如瞧着长得很是喜庆的那个成了好朋友。
许清婉告诉她,那个姐姐叫朱颜,阿耶是一家茶庄的账房,上头有个兄长已是童生,除次之外再无兄弟姊妹。因面选那日两人见过,在这全是生面孔的书院里,二人都感觉比旁人亲近,一来二去就熟悉上了。
许清如还怕她这个妹妹年纪在一众学生里过小,会交不到什么朋友,没想到她这个妹妹交了个大了她八岁的朋友,不过也无甚奇怪的,朱颜年纪是比阿婉大,可许清如见了几次发现,这姑娘心理年龄怕是和阿婉差不多,甚至比阿婉还要天真些,因是家中护得极好的缘故。
朱大娘子也是个爽快人,知道自己姑娘和许清婉玩得来,回回来接朱颜的时候都会主动找许清如搭话,还送过她家几回面点。许清如过意不去,看朱颜极喜欢阿婉身上的小书包,就给朱颜缝了一只。
这些事儿江柔都知道,只是从未见过两个女儿口中的朱大娘子和阿颜姊姊,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朱大娘子见许清如的旁边还有一人,心里猜到这应该就是这对姊妹的阿娘,出于礼节还是问了一下:“阿如,这位是?”
“大娘子,这是我阿娘。”许清如指着朱大娘子又道,“阿娘,这就是朱大娘子,她家姑娘就是阿婉常提的阿颜姐姐。”
“哦,常听阿婉提起,”江柔点头,“我得谢谢大娘子家的阿颜对阿婉颇多照顾。”
“这有什么值得谢的……”
朱大娘子比江柔长几岁,但二人是同辈人,有不少可以交谈的话题,两人聊得兴起,许清如觉得江柔可能都忘了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长女。
也好,如果江柔跟朱家大娘子投缘也不错,偌大的楚州城她们除了璎华中人谁都不认得,何大掌柜一家对她们甚好,但许清如知道江柔还是会有些不自在,毕竟那是璎华的主家,至于绣娘更不用说了,潜在的竞争对手,平日里能相安无事就已经是万幸。
许清如想到这一层,默默往旁边退了几步,给二人留出一个足够的地方好好谈天说地。
许清婉出来已经是傍晚,在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两个当阿娘的就止住了话头,同时往书院正门方向看去。
朱大娘子嘴上说考不上正好回家嫁人,但许清如还是看出了她心底隐隐的期盼。对于楚州辖地的民家女儿来说,能进毓秀书院读书那是多大的荣耀,家里能免赋税不说,学成出来也是会令人高看一眼。
经过女皇和晋宁夫人数十年的努力,如今的大晋压根儿不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套,从毓秀书院出来的学生出路比寻常女子多得多,或去达官显贵家的家学给贵女授课,或去金银器店绣坊这样的店铺当账房,或去药铺当女医,或去育婴堂广济院这些朝廷设立的机构……
许清如也紧紧盯着院门的方向,看到许清婉走出来的时候,心一下子定了回去。看这喜笑颜开的状态,应是很有把握了。
“阿颜阿颜,”朱大娘子迫不及待地询问,“如何?”
“三日后才能出结果,不过,”朱颜将手搭在许清婉肩上,“有阿婉这个小师父在一旁教了我一个月,我觉得我可以。”
朱大娘子略松口了气,转头对江柔说,“要是阿颜过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家的阿婉小师父。”
江柔谦虚道,“阿婉哪里那么厉害,还是若是考上,那还是阿颜自己的功劳最大。”
两家住得不远,隔了一条巷子,朱大娘子和江柔约定放榜后邀请母女三人去她家作客,江柔想了下,便应下了,朱家是土生土长的楚州人,能有个人家多走动走动也能对楚州多些了解。
太极宫观政殿,大晋的文武百官颔首恭立在御阶之下,等待他们的女皇临朝。京官当久的人,对京中的风云变幻总能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预感。就像他们平日上朝时,在陛下没来之前总会三五成群各自围成一团闲聊,但今日入了观政殿后,大家都默契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一人交头接耳,整个观政殿一片死寂。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就是有那样的感觉,朝中必有动荡。
大监冯东的声音自殿外响起,群臣面色更加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