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入府
许清如不是第一次来方玉瑶的春水居，只是这一次院中的摆设和她上次见的很不一样。方玉瑶并不怎么喜欢颜色鲜艳的花草，所以院中所种的皆为松竹柏，这一回，院中多了几株梅花，在一片青松翠柏间鲜艳地开放着，也给春水居平添了几分丽色。
“怎么样怎么样，”方玉瑶兴冲冲指着那几株新移植的梅花，“冬日没有那么多品种的花，只好选了用梅花点缀，你瞧着还喜欢吗？”
许清如站在梅花树下抬头，头顶的树杈上已经三三两两地吐出红色的花朵，轻嗅几下，梅花的那种冷冽清傲的香气从鼻腔进入五脏六腑，刹那间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怎么想起来种花了？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独爱松柏来着。”许清如伸手去够头顶的那枝红梅，一时间没够着，就放下了手。
方玉瑶从枝上摘下一朵放在她掌心，“红梅还没开全，等开全了我让他们折几枝给你当瓶插，我们先去看看你的房间。”
许清如被方玉瑶拉着往厢房走，方玉瑶推开房门，“时间仓促，只能准备成这样，你先住着，缺什么就告诉我，保准给你备齐。”
许清如走进房内环顾四周，暗中咋舌，一时分不清她是来郡守府做工的还是来享福的。方玉瑶把这里布置的与她的闺房一般无二，不说别的，单说床上挂着的那副纱帐，远观粉色烟霞，应当就是传说中不下百金的“鲛雾纱”了。
这玩意儿只怕方玉瑶自己也只有一副，却放在了她房中……
“阿瑶，你倒是舍得。”许清如摸着鲛雾纱，心中感慨，这纱不愧价格不菲，摸在手中就像捧了一堆云雾。
“你说这个鲛雾纱吗？”方玉瑶嘿嘿一笑，“是我阿舅送我的，我又用不着，放着也是压箱底，还不如拿出来给你用，看着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许清如怕自己在这个“销金窟”住上几个月就乐不思蜀再也不愿意回自己那间“陋室”了。
“你喜欢就好！”方玉瑶第一次布置这些，她并不清楚像许清如这样的女孩喜欢什么，为此思考了好几个方案，一边布置一边修改，才有了现在看到的模样，直到刚刚她还在忐忑，怕许清如不喜欢，看到许清如的反应，她总算落下一颗心，跑到橱柜面前打开木门，“阿如，时间紧，针线房只来得及赶制出这些，我已经吩咐库房多取些布料来，你看看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好让她们给你缝制正旦的新衣。”
方玉瑶兴致勃勃，拿着衣裳往许清如身上比划，许清如为难地用手挡了下，“阿瑶，我是来上工的，你知道吧？”
“知道啊，”方玉瑶比划完一件，觉得不太满意，扔给掬月吩咐道，“在衣襟上多加一朵兰花。”
“所以……”
“所以什么？”方玉瑶打断许清如，“你做你的缠花，我做我的，我们都有事情做，不是很好吗？你放心吧，”方玉瑶知道许清如担心什么，“都向阿娘禀报过了，阿娘说随便我怎么折腾，只有一条，就是不许我耽误你的进度。”
“这一件把袖口紫色的花纹拆了，换成和衣裳同色的丝线绣，还有这一件……”方玉瑶往她身上比划一件，就提一句意见，许清如想，这位三姑娘可能是把她当娃娃来打扮了。
“好了好了，我穿不了这么多，你不是好奇绿绮的身份吗？”许清如将绿绮拉到身边，给方玉瑶介绍，“她叫绿绮，平安镇人……”
这一招果然奏效，方玉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拉着绿绮问东问西，绿绮一开始还心存疑虑，不敢过多对方玉瑶交代什么，得到许清如的暗中点头，她才有问必答。
“什么玩意儿！”方玉瑶听到王梁想烧死许清如，顿时拍案而起，“你差点被王梁烧死？”
“嗯。”许清如点头。
“就为了那个什么雨花竹？为了给唐绫报仇？”方玉瑶双手叉腰，气得在屋内来回踱步，“他要报仇怎么不来找我？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次让唐绫下不来台的明明是我！”
许清如并没有告诉方玉瑶其中还有许敬林的缘故，故而在方玉瑶心里，王梁这么做就是为了帮唐绫报仇。
“也不全是你的缘故，”许清如怕方玉瑶直接打上刺史府去，“我不小心勘破了向娘子的死因，他大概是想灭口。”
绿绮走上前缓缓一拜，“三姑娘，那王梁曾是我向家的姑爷，婢子正是向娘子的贴身婢女，我家姑娘难产之后，王梁对外说婢子自请回向家，实则是被他改名换姓卖去了黔安，幸得璎棠的人相救，婢子才有机会回到江宁。”
这些说辞是许清如提前跟绿绮对好的，绿绮猜到许清如对付王梁绝不仅仅是因为和唐绫结了仇的缘故，她在向茗霞身边的日子说长不长，但有些事并非毫无察觉，比如她家姑娘是怎么从许大姑娘手里抢来的婚约，又比如姑娘的前一个婢女绿织为什么会突然被发卖……
不过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一点，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她知道的不需要有好奇心。
许大姑娘救了她，她很感激，她知道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许大姑娘说什么，她照着办就是，其余的她也不问。
许大姑娘答应过她，等王梁事了，就会给她一个自由身，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也就是说，你是人证？那还等什么！”方玉瑶作势要往外走，“我去找阿耶，立马把王梁抓起来！”
许清如一把拉住方玉瑶，“方三姑娘，你可消停点吧，就算绿绮能当人证，物证呢？没有十足的把握又何必打草惊蛇。”
“那就这么算了？他差点一把火烧死你！这仇我们不报了？”方玉瑶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王梁。
“谁说就这么算了？我是说光有绿绮作为人证不够，最好是能找到那个接生婆婆，除此以外还需要有物证，才能万无一失。”许清如将绿绮带进郡守府，一则是为了防止王梁对她下手，二则也是想好好和绿绮交流一下，她在向茗霞身边有一段时间，一定还知道其它的一些事，或许她可以从中找到其它的突破口。
“那那个接生婆呢？”方玉瑶问道，“我们把她找来不就是了。”
“王梁既然能把绿绮卖得远远的，他又怎么会放过那个接生婆婆，我不是没让人寻过，但并不能寻到她的踪迹，只知道她很可能不在江宁郡了，连生死都不确定。”
如果说绿绮是第二人证的话，接生婆就是第一人证，绿绮有机会逃过一死，那接生婆可不一定。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个接生婆婆就交给我来寻找，”方玉瑶觉得自己的好朋友遭了难，她怎么都应该出点力，“保证完成任务！”
“你打算怎么寻？”许清如不是不相信方玉瑶，只是她应该对这些需要算计人心的事没什么经验。
“我问你，那接生婆婆可有家人？”方玉瑶搬了张凳子在许清如身边坐下。
“有的，”绿绮回道，“阿郎和娘子都十分看重姑娘这一胎，因此早早就挑了稳婆送到了王家，稳婆的家里是早就调查过的，确信没有问题才定下了她。”
“你可还记得那婆子是哪里人？”方玉瑶凑近了追问道。<
“是平康县平亭村人，婢子记得千真万确。”稳婆是她们离开向家的时候，一同带去王家的，所以她很清楚对方的背景，“那婆子丈夫早亡，家中有两儿一女，长子已经成亲，次子十四岁，幼女十三岁，阿郎和娘子承诺，只要姑娘平安生下孩子，不仅会给她一笔极丰厚的银钱，还会替她将家中的房屋全部整修一遍，除此以外还会给她的次子以及幼女说上一门好亲事，聘礼和嫁妆也都会补贴。”
“向家二老对她出手这么大方，那稳婆还是叛主，要么王梁给了她更大的利益，值得她铤而走险，”方玉瑶试着分析，“要么……”
“如果不是利诱，就只有威逼了。”许清如的思路逐渐打开，“莫非，王梁用她的家人威胁了她？”
“这不可能，”绿绮立刻否定，“阿郎和娘子调查过，她的两子一女都好好的，并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让人查查就知道了。”方玉瑶起身，要用到府外的人就必须经过阿娘的同意，得问阿娘借人去，“阿如，阿娘说今日就不必开工了，你好好休息，晚间我再来找你吃夜宵。”
有一次许清如跟方玉瑶无意中提起她家一日三食，除了晨食和晌食之外，晚间还有一顿夜宵，方玉瑶就一直放在心中，今早就定好了夜宵的食谱。
许清如病刚好，说了这一会儿话的确累了，“也好，那我先歇着了，慢走不送。”
方玉瑶走后，绿绮替许清如换了寝衣，“大姑娘安心歇着，我就在外间，姑娘有事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