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楚州
这两个月所听“璎华”的名号不下数十次，今日终于得见真容。这个曾冠绝淮南道的绣庄并不在主街之上，从主街过去需要拐个弯儿再往深处走，才能看到店门。
这条街上行人不少，但比之主街也是很不够看了。
许清如抬头望去，店前悬着一面极气派的金漆牌匾，上书“璎华”二字，这面极大的牌匾倒衬得这占了两个铺子大小的店面小了些。
“这面牌匾是阿耶那时留下的。”发现许清如盯着牌匾看，何掌柜在一旁为她解释。
这下她明白了为何明明这面牌匾和这绣庄并不相衬，却仍被悬在那里的原因，也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何大掌柜身上担着的巨大压力。
在路上的时候听何掌柜说，璎华最为兴盛之时在楚州御街旁有个店面，店面独占五个商铺的大小，整个淮南道的豪绅商人都回来璎华采购绣品，每日进账虽没斗金那样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1】，风水轮流转，她的耶娘用错了人致使璎华受到重创，即便阿姐勉力支撑也改不了璎华的颓败之势。
许清如知道何掌柜会说这些是为了让她们母女安心，是在暗示璎华极为看重江柔的双面绣，绝不会做出过河拆桥这等下三滥的事，可她们谁也不知，命运无常，她们一行人最终是同舟共济还是分道扬镳，直到今日看到了璎华，许清如和江柔才真正落下一颗心。
恐怕何大掌柜江柔的那一手绣工当成了救命的稻草。璎华是恢复昔日的盛景，还是从此一蹶不振，都在江柔那双手上。
所以何掌柜才会亲自护送她们来楚州，所以在苏州的何三掌柜才会对她们礼遇有加，所以，楚州璎华的何大掌柜在她们到来之时才会亲自出来迎接。
“许二娘子可算是来了，大姑娘盼了好久，”束梅站在何大掌柜身后笑着说道。
主安则仆安，江家母女在路上的这几日不光自家大姑娘日日担忧，这个侍奉姑娘的婢子也日日跟着忧心，此刻见人终于到来也舒了一口气。
“路上可安？”何大掌柜问。
“一切安好，阿姐见着了人还不安心吗？”何掌柜推了推何大掌柜的胳膊。
“安心，此番你居功至伟，”见束柳从马车里往下拿东西，何大掌柜忙挥手，“束柳，许二娘子家的东西就别往下搬了，一会儿直接去看房子。”
许清如不好意思地问，“何大掌柜已经替我们看好屋子了？”
“阿云早就让人来传过话，当时便让人着手物色，束梅看了一轮，我又去看了一轮，最后约了几间价钱和地段都合适的，离璎华都不远，这就带你们去看看。”何掌柜也没急着让江柔上工，得先让人把家安下来。
十磬早就请了牙行的牙人过来，就等江家母女一到，立即带人过去。
第一座宅子是一个一进的独门院落，院中有一口井可以用来取水，除此以后还有一棵桂花树和一棵海棠树。
正屋隔成了三间，中间是客厅，右侧是一个卧室，左侧是一个书房。东厢房有两间，可以当卧室也可以当储物间，西厢房也是两间，一间厨房，一间柴房。这座院落与璎华隔着一条街，若是步行需要半柱香，这距离可以说很近了。不仅离璎华近，离毓秀书院也不远，在许清如看来这就是一座学区房啊！再说周围的环境，这一代都是居民区，平时也安静，越过一座桥便是一个小集市，平日里买东西也便利。
不仅许清如，江柔对这一处院落也十分满意，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寻到这样一处院子，可见何掌柜是用了心的，只是这租金让母女二人有些犹豫。
一个月七两，一年便是八十四两，这还单单只是房租，若再加上母女三人的日常开销以及将来许清婉进学堂的价钱，她们手中的钱撑不了多久。
牙人似乎看出了她们的犹豫，“这位娘子若觉着不满意，后面还有三座宅院。”
许清如想了想，“那劳烦再带我们看一看其余的宅院，也好让我们做个比较。”
有了第一座宅院的先入为主，后面的三座宅院许清如或多或少都有不满意之处，要么是离书院太远，要么是周围的环境过于吵闹，若这两种都不是，那就是她们对院子的布局不满意，看来看去还是第一间最为合适。
“这位娘子容我们母女商量一下。”
许清如将江柔拉到一边，“阿娘，贵点便贵点吧，那地儿住着方便安全，家具也齐全，离毓秀书院也近，至于钱财，我们手里的钱支撑一年是足够的，其它的我再想想办法，若实在无法，大不了一年后我们再换。”
江柔点头，“就听阿如的吧。”
一行人又回到了第一座院中，这次许清如将房屋里里外外连带着家具统统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同去牙行签了租赁文书。
一口气花去二百四十两的银钱，许清如牙疼，不断安慰自己这是必要开支，有舍才有得！
放好文书拿了钥匙再次回到宅院中，发现何掌柜已经将许清婉和行李一起送来了。
“许二娘子，阿姐命束梅理出了一些往年不用的被子床褥之类的东西，已经拆洗过了，若不嫌弃将就着先用。”何掌柜指使束柳和十磬往里搬东西，“你们也别急着去璎华，阿姐说了给二娘子三天的假，让你们好好整理宅院置办物件，三天后再往璎华也不迟。”
“何大掌柜真是费心了，”承了人家诸多人情，江柔手足无措，“您放心，三日后我定按时去。”
“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二娘子，告辞。”目送何掌柜上了马车，江家母女才进院子。
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何大掌柜送的东西，除了被褥之外，连菜肉米面、油盐酱醋甚至柴火都有。
“阿娘，大掌柜还真是大手笔，”许清如帮着整理东西，“璎华如此看重阿娘，阿娘紧张吗？”
“刚来的路上的确十分紧张，”江柔如实说道，“可到了楚州反而不紧张了。”
“这才对嘛，”许清如将米面等食物拿到厨房先在柜子里放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日子总有办法一天天过下去。”
路途劳顿加上跑了四处看房屋，母女俩人早就累了，好在院子被牙行的人提前打扫了一遍，她们只需将东西放到该放的位置便好，即便只是如此，还是累得腰酸背痛。
房间暂时没想好怎么配置，母女三人便都睡在了正屋的寝室，一夜无梦。
第二日，许清如在清晨的阳光唤醒，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人。系上裙子走到院中，发现江柔正和许清婉在那里打水。
“阿姐你醒啦！”许清婉招招手。<
“嗯，”许清如习惯性地找柳枝漱口，才发现这里没有柳枝，只能先调了一碗青盐水将就，默默将买牙刷放入待购清单。
“晨食在厨房摆着，应该还没凉，吃完我们一起去桥那边的集市上看看。”江柔打完水开始浆洗衣物。
屋内家具齐全，但是零碎的东西一概没有。这里不比平安镇，连箩筐都要去集市上买。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快到了，蚊虫也渐渐多起来，还需准备过暑的物件，像什么艾草、蚊帐还有蒲扇，一概少不得。
一趟买不完，只能先捡紧要的买，其余的等日子过上了，缺的时候再说。
虽然已经对楚州的物价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到了买的时候许清如还是被吓了一跳。一把青菜都要五文钱，为什么院子里不可以种菜呢！
咦？对啊，为什么院子里不可以种菜？那么大一片地儿只有两棵树一口井，岂不是很浪费？虽然院子里铺了青石板，但是她可以挖土啊！
种花家的人，是有些农业的基因在血液中的，大学在宿舍那么一个小阳台她都能用泡沫箱种上薄荷用来泡茶，偶尔还能背着宿管偷偷打个薄荷蛋汤，现在她家院子那么大空间，可以种很多菜啊！没有泡沫箱没关系，挖几个石槽或者打几个木箱都行，应该用不了多少钱吧！
说干就干，“阿娘，我们买些种子吧！”正巧路过一家卖种子的，许清如拉住了江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