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请命
枇杷上来后被直接摆在许清如身侧的几子上，慕容念抬抬手，“如今正是枇杷上市的时节，一年到头也就是这个时候的好吃，快尝尝。”
金竹立时捧上一方湿帕子，许清如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擦了擦手，金竹还想替她剥皮，许清如婉拒，“谢谢金竹姐姐，我自己来，自己来！”
许清如从一盘堆尖的最上方摸了一只，心下感叹，不愧是能成为贡品的枇杷，表皮光滑无一点杂色，握在手上还散发出幽幽清香，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了太极宫的枇杷，她怕她再也吃不惯楚州十文钱一小箩筐的枇杷了。
金竹见许清如迟迟不动，以为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许大姑娘，还是婢子来吧，”说着拿起一只三下五除二，一只完整的剥了皮的枇杷就出现在机子上空着的玉盘里。
人家剥了她也不好不吃，用签子插了放进嘴里，才咀嚼几下，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瞧见女皇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许清如含着枇杷一时呆住，陛下什么时候进的殿？她怎么没听见冯大监的禀报？这下好了，当着陛下，这口枇杷咽还是不咽？
“在吃枇杷？”萧季绾目光从几子上掠过，停在许清如鼓鼓囊囊的双颊上，似是看出她的尴尬，“朕不看，你咽下去吧。”
“咳……咳咳咳咳……咳……”许清如在女皇的打趣下忘了枇杷有核，猝不及防地咕咚咽了下去，好死不死卡在了嗓子眼，一口气吸不上来，难受得从脖子红到了脸上。
身旁的金竹最先反应过来，用力去拍许清如的背，许清如本能地弯腰掐自己的脖子，却因为气提不上来，根本使不上力气。
勤政殿内慌作一团，请医师的请太医，帮忙的帮忙。
萧季绾和慕容念两个都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本是一句玩笑，没想到弄巧成拙，想插手又帮不上忙，平时处理政务和宫廷事务得心应手的二人面对这一幕却手足无措。
还好金竹反应及时，见拍背效果不佳，便用手指去压许清如舌根，配合在后背脖颈处大力敲击，总算令许清如将枇杷核吐了出来。
许清如有气无力地靠着金竹，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糊成一撮一撮的，贴在鬓角，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时狼狈得很，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思考失礼不失礼这些事，再次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差一点就要见着黑白无常那两个老熟人了，她的心情可不那么美妙。
人活着好好的，谁愿意时不时跟那两尊鬼差碰个面。
枇杷果核吐出来后，萧季绾还是不放心，命侍御医给她号了脉，直到侍御医说许清如无事，就是有些受了惊吓，开几副安神的药喝下便好。
许清如觉得她可能是大晋头一个在勤政殿差点被果核噎死的人，从楚州千里迢迢进京，什么都没得到，还要喝药。陛下和晋宁夫人两个人四双眼睛盯着，她想偷个巧都不行，捏着鼻子硬灌下去。
被灌了两天的苦药，她想回家了。
大概是陛下也体谅她出来许久，怕她念家，终于主动提及放她走。
临走前赏了她一堆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用三只大木箱装着，单就这些赏赐之物就得拉一车，还有李家早就备好的让她和方玉瑶顺路一道带回楚州给郡守府的东西。来时一辆马车几个包袱，离开时恐怕得有四辆马车。
御赐之物中有两只玉镯很是特别，镯子外面刻着一模一样的云水纹，内面分别是她和许清婉的名字。
陛下还念着“婉”与“绾”同音的事，有了这只镯子，日后再被提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除此以外，女皇还赏了她一个愿望，只要不祸国殃民，不违背律法，要什么都可以。
许清如灵机一动，她还真有事想求陛下做主。
觑着女皇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出想给死去的阿耶翻案，原本已经做好被陛下驳回的准备，结果陛下想也不想就答应，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提这个要求似的，当即召了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让他们两个持钦差令随许清如回楚州调查许敬林意外身亡一案。
许清如：“……”
早知道能用这种方式，她还费劲巴拉地自己瞎调查什么！又是被追杀又是掉河里的，要不是她有重生的光环，恐怕早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嗯？怎么？对朕的这个安排不满意？”萧季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满意，满意……多谢陛下。”许清如摆出笑脸，她不就是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吗，陛下怎滴曲解成对她的安排不满意了？
“陛下逗你呢，”晋宁夫人将披风给她披上，“今日让冯东送你出宫，明儿你走时我同陛下就不送了，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会同行，一路皆有千牛卫送护送，不必担心。”
许清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想问一问陛下和晋宁夫人待她如此特别的原因，最终还是没开口，若是能告诉她，她在勤政殿这么多时间，早就告诉她了，何至于等到她要离开都没能知道一星半点儿真相。
算了，反正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该她好奇的时候，她还是别好奇了。
女皇和晋宁夫人又嘱咐了她几句路上小心，才放她离开。
许清如离开后，慕容念叹了口气，“这一去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萧季绾拿起许清如今日才完工的桃花钗，在左手掌心敲了敲，“阿念若觉得不舍得，现在命人去追还来得及。”<
“都硬留了这么些日子，再留下去小姑娘可就要闹了。”慕容念走过来拿起托盘上的另一枚石榴缠花，同萧季绾手中的那支比了比，“哪支好看？”
“只要戴在阿念头上，哪支都好看。”萧季绾将桃花钗插进慕容念的发间，“我瞧着阿如制缠花十分娴熟，怕是做过不少。”
“你也看见了，她明明也只十四岁，骨子里还是个活泼的性子，可处处压抑，拿自己当家中的主心骨，得吃过多少苦才会这般。”言归正传，萧季绾叹息不止，“她和她阿娘还有妹妹，本不该如此。”
没能救得了姜原遂一脉一直是萧季绾心中的一根刺，慕容念一听这话便知她又要自怨自悔，安慰道，“事情已经像我们所想的那样进行了，等大理寺和刑部在楚州查出点什么，就让阿晏过去。”
萧季绾点头，“等她们认祖归宗，再行补偿吧。”
原来许清如今日所请之事萧季绾和慕容念早已料到，不仅料到，还打算顺水推舟。之所以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同时派过去，是想通过许敬林一案查一查楚州官场。
上元失火那次给她们提了个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1】，唐继尧在前算计方慎道的郡守之位，又有人在后故意放火算计唐继尧的刺史之位，事后唐继尧为了脱责，在请罪的时间上又算计了方慎道一把，一环套一环，楚州这一池水都被这些心思不用在正道上的人给搅混了！
为官者，本应为生民立命，今日为了刺史之位能放个火，那明日是不是可以为了其它什么利益决个堤，萧季绾岂能容忍他们拿百姓的性命当成官场博弈的棋子，楚州她必须查，还要查个彻底，以儆效尤！
但楚州是留都，不比其它，仅凭大理寺和刑部未必压得住，派过去的两个人在之前得到了萧季绾的交代，若是遇到阻碍不必周旋，将情况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她自有决断。
萧承乾就是她的后招，等到消息传到京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萧承乾过去督察，既能镇场，又可以用楚州给萧承乾练手，树立威信。
慕容念还提出，可以让萧承乾在楚州督察的过程中向太极宫传信，说偶然探查到了当年姜原遂逆案的疑点，这样她们就可以顺势重启调查。
一箭三雕，许清如可不会想到自己在勤政殿向陛下要的这个愿望背后牵连着这么多的朝堂诡谲。
离开楚州近一个月的许清如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来时还有些春寒料峭，去时已是春暖花开。
这一回她们没走水路，故而看到了一路上的山水好景，春光不断。
同行的两位官员，一个是大理寺少卿张汲，一个是刑部侍郎乔营山，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不会很年轻，但也不算很老，三十来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