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为妾
许清如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王家大管事的话中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江氏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家做妾,这一次恐怕又会不欢而散。
在窗台下猫了两炷香的时间,许清如的腰已经撑到了极限,反正后面的事她也没兴趣观看,便沿着原路悄悄返回西屋。
许清婉自阿姐走后紧张得要死,生怕她被人发现,见许清如回来,一把扑到她面前,“阿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没被人发现吧?”
许清如摸摸贴在自己腰侧的脑袋,“放心,阿姐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被人发现的。”她想了想,朝许清婉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阿婉要替阿姐保守秘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阿娘也不许告诉。”
许清婉捏着许清如的小拇指摇一摇,问道,“阿姐,什么叫拉钩啊?”
额……原来这里的人不玩这个啊。
“是一个暗号,”许清如演示给许清婉看,“你像我一样,小拇指弯成钩,然后其它四个指头握在一起,然后……”
然后许清如勾上了许清婉的小指,来回拉扯两下,又掰开许清婉的大拇指,两人盖了个戳,“好啦,我们已经拉过勾了,你得遵守承诺,绝不可以说出去。”
许清婉十分新奇地摸着自己的拇指,她之前从未见过这种暗号,阿姐是从哪里学来的点子?
江柔只疑惑了一瞬,等对上王大管事不那么理直气壮的眼神,便什么都清楚了。她忍不住冷笑,“王家的意思是,要我的阿如为妾?”
“这是当下唯一的两全之策,”王管事错开江柔质问的目光,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样一来你我两家的问题皆可解决,阿郎和大娘子也说了,大姑娘日后进了门,一切用度比照贵妾,绝不会委屈了她。”
“绝不委屈?你们降妻为妾还不够委屈阿如吗?”江氏气得面色发白,“阿如有什么错你们王家要这么羞辱我们?”
气急之下,江柔端起手边的一碗水,狠狠泼在王家人的脸上,“滚!”
“你!”王管事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能做出这么彪悍的事,他在王家大管事的位置上坐得久了,底下的人谁见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就是阿郎和娘子也对他颇有尊重,还从未有人敢当面令他如此狼狈!
还秀才娘子呢,怎么也跟那没分寸的山野村妇一般!他用袖子粗粗撸了把脸,威胁道:“许二娘子,我们王家一再退让,你却步步紧逼,可别给脸不要脸!”
许敬槐和徐贞娘也没料到平时性子格外软的江柔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王家的大管事那是什么身份,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吗!江氏莫不是脑子气糊涂了!这水也能随意往人脸上泼!<
徐贞娘胳膊肘碰了碰许敬槐,许敬槐会意,夫妻两个一个赔笑着给王家道歉,一个将江柔扯远些,生怕他们一个不注意,她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王管事,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弟妹她是悲伤过度,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许敬槐点头哈腰,他对大侄女这份婚约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只求王家别迁怒许家其他人,这可是个能在县令面前说得上话的大户人家。
王管事甩开许敬槐想要替他擦脸的手,“要么退婚,要么为妾,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好好想想吧!”
扔下这句话,王管事带着小厮气冲冲地走了。
王管事一走,徐贞娘立刻指责江柔,“阿柔你怎么回事,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往人家脸上泼水,你以为我们许家还是二郎在的时候呢!”
一提到许敬林,江柔悲从中来,一个两个不都是觉着二郎走了,她们母女没指望了,才可着劲儿欺负她们吗!
“咳咳!你们进来。”正屋居室内一直没出过声的许阿爷拍拍炕沿,“我有话对你们说。”
江柔跟在阿兄和阿嫂后面进了屋,连头也不敢抬,她还是很怕这位阿公的。
许阿爷的目光在大儿子和两个儿媳面上扫了一遍,这才开口问道,“阿柔,关于阿如的婚约,你有什么想法?”
江柔心里咯噔一下,阿公这是要插手阿如的婚事了?大晋在儿女的亲事上以“父母之命”为重,只有父母皆亡之时祖父母这一辈才会插手,但这只是约定俗成,并未明文规定,若是阿公真想插手,她毫无办法。
“阿公,阿如这门亲事是二郎在世的时候定下的,我……”江柔知晓在阿公心目中亡夫的分量远远重于其他人,所以一开始就搬出许敬林,将许阿爷可能说出的话给堵死。
果然,一听见“二郎”,许阿爷噤声不语,这婚事是二郎定下的啊,“罢了罢了,这件事说起来还是王家更不占理些,他们不是想抬妾吗?两天之后若是王家还死咬着不放,便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先纳妾?反正平康县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江柔一听阿公的话,顿时有了底气,纳妾一事是王家自己提出来的,他们未尝不可用这一招反将回去。
江柔回了西屋,许清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起王家来人的事,“阿娘,王家来是还想退婚吗?”
“没事儿,已经有办法了,阿娘绝对不会让阿如被退婚的。”
有办法了?什么办法?难道是她想错了,江氏真的要让她去王家当妾?不是吧,她明明拿的是个种田文剧本,莫非其实是个宅斗文?
大意了,不该这么早回来的,现下她又不好多问,免得江氏察觉。
万一她真的要去王家当妾,她该如何应对?
许清如已经在心里盘算起上辈子在小言文中看到过的逃婚小技巧。
最好的办法就是夫家暴毙,这个难度系数过高,得看老天爷的配合程度。要么就说八字不合,可两家在约为姻亲前一定是合过八字的,这个办法为时已晚。
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来着?
许清如这边在想苦思冥想逃婚的办法,许敬槐夫妇那里已经讨论起了分家的章程。
徐贞娘一直以来对许清如的这门婚事都抱有非常复杂的态度,出于隐秘的嫉妒,她希望这门亲事被毁掉,好让她幸灾乐祸一下,但有时候又希望许清如能顺利嫁入王家,这样的话她的一双子女也能沾一沾光。
王家想要降妻为妾的想法刚好暗合了她的心思,徐贞娘并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1】”的道理,她只觉得这样一来许清如既能进王家的门,同时又当不成正妻。
二郎再厉害又如何,考中了秀才又如何,他一走,长女还不是要给人家当妾。
在江柔泼王大管事一脸水之前,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方法非常好,但坏就坏在江氏的那一碗水上。江氏这一出行为让他们重新认识了这个弟妹,今天她能泼王大管事一脸水,明儿就可能拿刀跟人家拼命!
“大郎,我琢磨了一下,觉得阿如这门亲事还是不靠谱,”徐贞娘细细分析道,“阿公说得轻巧,可王家是那么好摆布的吗?人家本来是想娶妻,我们让人家抬妾就抬妾?”
许敬槐点头,“要我猜测,王家或许早就物色好了代替阿如的人选,让阿如当妾不过是不想撕破脸,跟我们客气一下罢了。”
“再不想撕破脸也已经撕破了,平日里没看出来你那个弟妹还是个硬骨头呢!”想到那碗水,徐贞娘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两个孩子的娘,怎么行事这么不稳重!一点也不计后果,万一连累了他们怎么办!
许敬槐跟她想到一处去了,言语之前亦对江柔又颇多不满,“王家只给了我们两天,看弟妹的意思,还是绝无退婚的可能,两天之后我们该怎么跟王家交差?别的倒没什么,我就怕王家迁怒啊。”
“我也是担心这个,大郎,你说王家会不会暗地里使绊子?”徐贞娘忽然想到了什么,“大郎,他们不会报复我们阿远吧!”
饶是许敬槐认为王家会做小动作,也觉得徐贞娘的想法有点扯了,“怎么可能,要使绊子也是给西屋母女三人,关阿远什么事儿。”
“怎么不可能!”徐贞娘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可能,“王家那是能在县令面前说的上话的,我们阿远一年后就要参加县试,只要王家暗示几个廪生不给具结,我们阿远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徐贞娘的担忧完全可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