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命格
王管事一出许家就去追那个老道,老道两条腿走路哪里比得上王家的四轮马车,不一会儿王管事就在村口看见了老道的身影。
“道长请留步!”王管事全然不顾路过的村民投来的探究目光,气喘吁吁地上前拦住对方,“请道长留步!”
老道侧身行了一礼,“施主有何指教?”
王管事回了一礼,“道长,指教不敢当,倒是小人有事想请教您,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道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摇头欲走,“施主并非许家之人,若是施主想问许家之卦,请恕贫道无可奉告。”
路过的村民中有好奇的,已然停下了脚步,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过来。
“唉!道长,”王管事伸手阻拦,“道长有所不知,我的主家和许家有些许纠葛,如今陷入僵局,小人只想知道…”
话未说完便被老道打断,“贫道乃化外之人,云游天下路过此地,并无意打探两家秘辛干涉尘事,施主无需对贫道言明,请您见谅,我们就此别过。”
“不是,道长!”王管家见阻拦不及,忙给小厮使眼色,小厮也围上来挡着去路。
村口的路就这么宽,两人一马车占了路,老道无路可走,颇有些怒意,“施主这是何意?贫道可有得罪施主之处?”
“道长误会了,”王管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长不愿意讲,小人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小人主家有一事想劳烦道长,家中老太太卧病许久,药石无医,可老太太平日康健得很,这一病甚是蹊跷,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否请道长辛苦一趟?”
老道略一犹豫,“也罢,不过贫道有言在先,施主主人家的病若非异物所致,贫道便无能为力。”<
“唉好好好!”王管家忙不迭邀请老道上车,许家这事儿拖了许久,阿郎已有不悦,如今天降妙计,王管家自是不会放过。
若老道愿意配合,那自然最好,若不愿意,他们还可以请其他方士,总之只要坐实许清如命格有问题,这婚不退也得退。
王管事一行人离开,周围看戏的村民便也跟着散了去。
许敬槐在屋内来回踱步,他不停地在思考,为何道长要特意提出让大侄女出来一见?为何看见江氏母女会叹气摇头?
尽管他一再安慰自己是他想多了,江氏是二郎的妻子,嫁入许家多年一直安分守己,阿如身体里更是流着他们许家的血,从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呢,但是老道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疑虑的种子,他不自觉会往阿娘和二郎的死,还有阿爹的受伤那方面去想。
“你别晃了,晃得我头疼!”徐贞娘拍拍炕上的木几,“刚刚道长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有什么想法?”
人心凉薄,自许敬林去后,徐贞娘越发觉得江柔母女无用,之所以忍着不发,是因为她还想在许清如的婚约上讨一讨好处,结果王家降妻为妾不说,今日道长批命还被王家撞个正着。
看王管事走得急匆匆的样子,王家恐怕现下已经知道今日之事,心里有了忌讳,许清如这门婚事板上钉钉是不成了。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许敬槐心里烦躁得很。
“你就不觉得道长的话有些道理吗?”徐贞娘见许敬槐这副闷头巴脑的样子,恨不得在他头上敲两下,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吗?
“道长说了什么?道长什么也没说啊?”许敬槐不想被任何人看出来他对二弟的遗孀和长女起了忌惮之心,哪怕面前的是他的发妻。
“道长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徐贞娘急得从炕上起身,走近许敬槐几步,“道长是看那母女俩可怜,不忍说破,实则,”徐贞娘压低了声音,“实则我观道长的意思,家里这一出出祸事,必定和江氏母女有关!指不定是什么煞星转世,身带家破人亡的命格。”
“你胡说什么!”许敬槐呵斥道,“没影儿的事少瞎说,那毕竟是二郎的妻女!”
“我胡说什么!”许敬槐从未敢在她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徐贞娘脾气上来,顿时气道,“我有说错吗?你不看看咱家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二郎好好的,怎么就偏偏在去科考的路上遇上了劫匪意外身亡,要不是二郎的死,阿娘能气血攻心走了吗?阿公也在去给二郎收敛的路上断了腿,银钱花了多少,现在都不见好!要我说,江柔恐怕是命定的孤星,要不她那耶娘怎么年纪轻轻都没了!”
徐贞娘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准,“凡是和她沾边的人,一个个都死了!”
许敬槐觉得自己应该反驳,低声道,“那阿如呢?这又关阿如什么事?阿如可姓许!”
“她是江氏生的啊,大煞星生下一个小煞星,要我说,阿婉不定也是个煞星,只是现在年纪小没显现出来,等到她长大了,我们许家其他人还有命活吗!”徐贞娘想起什么,接着抱怨,“当初阿公阿娘都不同意二郎娶江氏,就不该让他娶!”
“二郎能娶上江氏,你不是出了一份大功吗?”许敬槐提醒她,“当初是你对阿娘说,既然二郎喜欢就让他娶了吧,免得因着一个女人就让二郎同家中离心,要是江氏不好,等二郎高中当了大官再娶个身份高家世好的平妻就行了,阿耶阿娘信了你这番话,可才应允了婚事的。”
经过提醒,徐贞娘想起江柔能进许家的门,自己功不可没,也仗着这个,她在心里一直以许敬林夫妇的恩人自居,“我,我哪知道江氏是个什么命格。”
许敬槐往正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阿耶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难道不会迁怒你?”
“你怎么说话呢!”徐贞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现在想起十分后悔,对江柔更加不满,仿佛她的荣华富贵都被这个女人的命格给冲走了。
“阿耶,阿娘,阿爷让你们过去。”三岁的许清妙忽然出现在门前,把许敬槐夫妇吓一跳。
徐贞娘拍拍胸口,惊魂未定,“阿妙你想吓死你娘吗?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许清妙仰着头问。
“没什么,不是说阿爷叫我们吗,你待在东屋前往别出去,等阿耶和阿娘回来。”说完,徐贞娘拉着许敬槐直奔正屋。
江柔眼看着许清妙回了东屋,有眼看着大哥和阿嫂去了正屋,没忍住落下了几滴泪。
“阿娘,”许清如赶紧将手指伸进袖中掏帕子,没掏着,只能从许清婉袖中抽出帕子给这位娘擦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上了?”
“都怪阿娘无用,才让我的阿如受这等委屈。”江柔接过手帕掩了掩眼角。
许清如心想,委屈?我哪里委屈了?我一点都不委屈!要是这门亲事真能被那老道给搅和没了,她高兴都来不及。
不过这话想想就罢了,可不能对江氏说。
“你们阿耶走后,阿爷都不愿意见你们,平日只让阿妙陪他,承欢膝下,说是看见你们会引得他想起二郎,如今有了那道士的话,只怕我们母女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哎……”江柔手指绕着帕子,“阿娘想着今天你和王家的婚事就能解决,谁知会出现一个道士,王管事当时也在场,还不知道回去会怎么编排……”
说着,又开始抹眼角。
许清婉看见阿娘哭了,嘴一撇也想哭,许清如是哄完大的哄小的,她上辈子没干过这事儿,搞得自己手忙脚乱。
“阿娘,事到如今您还觉得王家这门亲事非结不可吗?”许清如侧着身子坐在江柔身边,认真地问她。
江柔看着长女的眼睛,叹了口气,“阿如,你不知道被退婚的女子会过得有多难,王家千般万般不好,可至少能衣食无忧,总比嫁个鳏夫或者去当道姑强吧。”
“阿娘,你看王家并不待见这门亲事,我就算嫁进去了,难道真的会过得好吗?难道他们不会记恨?”许清如尝试着劝说江柔,“再则,咱们大晋不是女皇陛下当政吗?难道对女子真的有那般苛刻?”
江柔被问得一怔,随即结结巴巴道,“可,可在咱这几个村,还没有被退过婚的女子。”
许清如闻言狐疑道,“阿娘你不是说被退婚了只能去当道姑或者嫁个鳏夫吗?怎么又说咱几个村没有被退婚的?那当道姑的谣言您是从何处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