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腰带
女皇垂下目光,抚了抚袖口的纹样,仿佛没听到玄阙部的请求,淡淡道“玄阙使臣喝醉了,冯东,送使臣下去休息。”
冯东还未来得及行动,就听使臣挺直腰身高呼,“女皇陛下,玄阙部真心求娶,请陛下准许郡君和亲玄阙,我玄阙部上下必定好好爱护郡君,保郡君一世荣华、安康无虞!”
“玄阙使,你喝醉了!”女皇冷眼直视台下的人,言语之间压迫尽显,“朕让冯大监陪使臣下去更衣醒酒!”
冯东在玄阙使高呼的时候就走到了他身边,女皇一发话,他不给对方任何动作的机会,半推半请地将人请了出去。
玄阙使似乎还不死心,一路不断想回头,“陛下!陛下!我族二王子天资聪颖,与郡君甚配,请陛下应允!”
玄阙使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女皇一摆手,“继续!”
刹那间,瑶台园中歌舞又起,刚刚的一切好似从来不曾发生过。
姜柔则暗自长舒一口气。
许清如感激地往御座方向看去,正对上晋宁夫人的目光,晋宁夫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许清如心下大定,这就是绝对不会让她去和亲的意思了。
各邦的使臣也捧场,接下的大伙儿都在探讨缠花,夸赞这种工艺,谁都没有不识趣地提起那个被带下去醒酒的玄阙使。
百花宴有惊无险地进行到最后时,许清如再次感觉到了那种似有若无的目光,可等她往台下寻找时,还是一无所获。
经过刚刚玄阙部的那一遭,她开始疑神疑鬼,不会又有人盯上她要她和亲吧!
临走前冯东过来请她们母女前往丽清殿一趟,她猜想可能是为和亲的事,到了丽清殿发现果然如此。
女皇将她们母女叫过去,是给她们吃定心丸的。
“大晋有近三十年未曾和亲过了,皇兄做不出这样的事,朕亦做不出这样的事,日后阿晏登基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女皇拉着许清如拍了怕她的手,“你放心,保卫边疆是将士们的事,和亲一事朕万不会答应。”
许清如心中又有了担忧,“陛下,那玄阙使……”<
“此事朕查过了,说起来还与他们玄阙的王室内斗有关……”女皇将冯东探听到的真相告知许清如她们。
原来那玄阙使是玄阙二王子的人,第一次担任特使,之前的特使都是玄阙王长子的人,但这几年玄阙王年迈多疑,总觉得自己的长子妄图提前上位,所以重用次子以制衡,让次子以为自己有了可乘之机。
此番他推举自己的人赴万朝会,便是为了物色大晋贵女以求娶,好为二王子增添助力,原本他们看中的是宿王府的临洮郡主,但怕女皇不答应,刚刚在百花宴上玄阙使知道了许清如的身份,既是有爵位的贵女,又是当年的玄甲军统帅姜原遂的后裔,同时又不是宗室女,这样一来求娶她要比求娶临洮郡主容易得多。
缠花不过是个引子,玄阙使在宴前就打定了主意在宴上提出和亲之事,当着的人越多,女皇出于邦交考虑就越容易应允,但玄阙使低估了女皇陛下的决心。
在被冯大监拉下去以后,冯大监人就消失了,玄阙使独自在阁中坐着,不一会儿,冯东笑眯眯地回来,手中还端着一壶醒酒汤。在他骑虎难下喝醒酒汤的时候,冯东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家二王子为了夺位做过的事,玄阙使听了以后冷汗直冒,再也不敢提和亲之事。
“还是陛下厉害,”许清如由衷佩服,“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摸到玄阙使的把柄。”
“这容易,玄阙部来的又不止他一个,威逼利诱,总有愿意配合的人。”女皇不以为意,这种小手段在她手里压根不够看。
如今是她年纪大了,不愿意用过激的手段解决,要是放在三十多年前,她可是直接领军杀过去将人抢回来的。
从丽清殿出来,许清如和姜柔则彻底放下了心,母女俩一起沿着回廊往园外走,至于许清婉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因为她被晋宁夫人给留下了,说要带回勤政殿陪她小住几日。
算起来,许清婉住勤政殿跟住王府的时间算是对半开,恐怕这丫头怕是对勤政殿比对王府还熟悉。
百花宴的第二日,璎棠来了一个熟客。
许清如来璎棠给何掌柜画新一季的花样,出门时,恰好迎面撞上这位“熟客”,说是熟客,其实她根本没见过此人,但何掌柜惊讶地脱口而出,“时罗郎君!”
许清如这才知此人就是那个在楚州下订单,连定金都交了却一无所踪的人。
“见过郡君。”时罗行了一个大礼,搞得许清如一头雾水。
“郎君认得我?”她好奇地问。
“昨日百花宴上,臣就坐在廊下,还看了郡君好几次,可能郡君不记得了。”
许清如恍然大悟,原来昨日并非她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人在看她,那个人便是面前的时罗了,许清如还想问什么,被何掌柜打断,“店里说话不方便,请郎君移步。”
三人换到了璎棠招待贵客的厢间,等束柳上完茶,许清如主动开口问道,“特使前来,可是为了在楚州所下的缠花订单?”
时罗先是一愣,而后笑开,“郡君料事如神,臣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订单一事。”
“特使所下的缠花订单我已做完,但不知合不合特使的心意,”许清如暗中给未央打了个手势,未央会意。
等未央退出去以后,许清如继续说道,“因当初特使并未对缠花的样式提出什么特别要求,故而我就按照自己所想的花样做了,等未央将东西取来,特使看过后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我再做改动,不知特使意下如何?”
“郡君竟然完成了订单?”时罗似乎很是意外,“不瞒郡君,当日臣族中有事走得匆忙,没来得安排后续事宜,之前以为此单必是废了,所以今日前来打算重下一单。”
许清如笑着摇头,“特使多虑了,定金已付,璎棠岂有废单的道理。”
时罗面上略有羞愧,“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看了璎棠的重信,也小看了郡君的信誉,还望郡君和何掌柜莫怪,”说着端起了茶杯,“中原人有以茶代酒的说法,臣今日便在此以茶代酒向郡君和何掌柜赔罪。”
说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这……”许清如哪里料到时罗会为此事赔罪,但对方依然饮尽了赔罪的茶,她也不好坐着不动,于是有样学样也端起了茶杯,饮下杯中茶,“特使言重了,不必挂怀。”
未央是回王府拿缠花,所以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三个人也不好干坐着,只能继续找话题聊。
“刚刚听特使言,是族中有事发生才会仓促离开,那事情可解决了?”话一出口许清如就后悔了,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不该问。
“已经解决了。”时罗果然不愿意多谈,何掌柜察言观色,立刻转换了话题,三人开始谈起长安的风物,还有时罗的家乡。
从交谈中,许清如得知时罗是燕然州人,燕然州隶属安北都护府,是安北辖下四大州之一,燕然州又被划分为四部,分别为多葛部、拔延部、阿史那部和桑干部,时罗便是出自桑干部,在桑干任大典祭一职,专门负责与外邦的事宜,深受桑干王的信任。
大概是因为自身职责所在,时罗去过不少地方,言谈之中见许清如对西域风物感兴趣,他便尽量将自己在异族的所见所闻所感讲述给许清如听,正听得入神,未央捧着缠花进来,“郡君,东西已经取到。”
“搁这儿吧。”许清如移开时罗面前的茶杯,腾出地方让未央放盒子。
“特使请打开看看,是否满意?”许清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时罗满怀期待地打开锦盒,只见锦盒内的绒布上躺着一条精致的缠花腰带。腰带主体缠花花样是“狼啸月”,月下以零碎的狼毒花点缀,各部分缠花之间用银镀金的链子相连,链子上嵌着不规则的各种石头,有绿松石、月光石,也有宝石玛瑙,组合在一起熠熠生辉。这一条腰带无论是样式还是用料,都足以配上的时罗给的百金订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