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跳坑
在看到尚书府和国公府向翊王府递了拜帖之后，京中的其他勋贵人家闻风而动，纷纷将名帖呈送王府，姜柔则忙着教绣娘双面绣的针法，又要腾出手给璎华绣新品镇店，已是分身乏术。
所幸茯茴、茯佩和茯伶在楚州的时候就能够挑大梁，缠花的基础手法用得纯熟，史娘子还算新手，但胜在悟性高，几遍一做能掌握，许清如只需要在她们制作的时候从旁指点一下即可，相比姜柔则她要轻松得多，于是姜柔则将府中的事务尽数交给许清如。经过几回经验的积累，许清如渐渐摸索出一些门道，能够将宴会操持得有模有样，刘嬷嬷在旁看着也欣慰。
离璎棠和璎华启匾还有十日的时候，八个绣娘和缠花娘从王府搬到了店铺后的院子里，何掌柜也赁下了东市前头宣平坊中的一处院落作为落脚处，热闹了近一个月的翊王府又开始变得安安静静的。
关于璎华和璎棠的匾额，何掌柜来之前就跟阿姐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将御赐的那面牌匾留在楚州，就不千里迢迢运到长安了，免得在路上磕着碰着。
长安的这两面匾额重新定制，上面的字是毓秀书院院首谢咏絮的笔迹，随着第二批货品一起来的长安。
谢院首的字刚劲潇洒，隐约可见谢氏风骨。
启匾那日店中人满为患，队伍从街头一直排到巷尾。
长安城中的百姓早就听说南面楚州出了稀奇的缠花和双面绣，但路途遥远，长安和楚州中间隔着两道天堑，所以这两样东西在长安并未像在楚州那样流行开，还只存在于勋贵世家之中，普通百姓没怎么见过。
何掌柜提前在东市的告示栏里贴出璎华和璎棠将要启匾的消息，到了这一日，好奇的人纷纷前来一探究竟。
许清如和姜柔则本想在启匾当日去店中瞧一瞧，哪知马车到了街头就寸步难行，看着情形大概也不需要她们帮衬，母女二人调转车头打道回府休息去了。
前段时间又是操办宴席，又是教徒弟，又是设计花样的，二人疲惫得不行，如今双璎开业，她们暂且放下心头大石，终于能松快松快。
松快了不到三日，宫中就来传女皇口谕，召母女二人入宫。
来传口谕的人没具体说什么，许清如和姜柔则以为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来不及换衣服，急匆匆乘马车往太极宫赶。
崇仁坊离景风门近，她们在景风门下马车，穿过皇城步行前往太极宫。
勤政殿里已经烧起了地暖，一走进去仿佛重新步入了温暖的春天。
晋宁夫人坐在女皇身边翻看什么册子，听见脚步声抬头，一见是姜柔则母女，顿时倍感意外，“怎么来得这么快，吾以为还有一阵之才能到。”
金梅和金竹取来两只月牙杌，姜柔则坐下解释道，“怕陛下和夫人有什么急事，所以接到宣召后就和阿如立即赶了过来，未来得及更衣，还请陛下宽恕。”
“无妨，”女皇摆手，“是朕没说清楚，底下人传口谕的时候可能误会了，也没什么急事，就是问问璎棠和璎华开店的事儿办得如何了？昨日阿晏带阿婉过来用晚膳，听阿婉说，你们最近可是忙得不轻，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提。”
“劳陛下惦念，璎棠和璎华三日前启匾，现下手中并不忙，也没什么难处。”姜柔则在勤政殿已经能够做到言谈自若，回答女皇的话时不急不忙，甚至还能分出点精力注意一下晋宁夫人。
晋宁夫人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不仅姜柔则，许清如也观察到夫人面上紧绷的神色。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许清如试探着问道。
晋宁夫人放下手中的册子，长叹一口气，“你们可知万朝会？”
许清如点头，来大晋这么久，怎么能不知道万朝会呢！
万朝会是“万国来朝会”的简称，每三年举办一次，届时臣服于大晋的外邦部落皆会派使者前来长安朝拜纳贡，以示忠心，以求大晋的庇佑。无论对大晋还是对外邦而言，万朝会都是一次绝佳的文化交流机会，更是能够促进各国各邦在商业贸易上的互通有无。<
“夫人所忧虑之事，莫非与万朝会有关？”姜柔则闻言猜测道。
晋宁夫人瞥了一眼正在奋笔疾书批改奏折的女皇，“往年万朝会都定在三月三上巳节那日，也不知怎么了，钦天监上了道折子说什么今岁的上巳节与吾命格相冲，那日需闭宫不出以保平安，这不，陛下大笔一挥，就将万朝会推迟到了冬至，真是给吾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啊……”
话说到这份上，女皇不能再当做没听见，停下奋笔疾书的手，无奈道，“阿念，此事宁可信其有，怎能大意！何况每次都在上巳节举办，今岁换到冬至，也让他们看看不同往日的长安风景。”
“是，不同往日的风景！”晋宁夫人将册子一合，微微侧身，“那么请问女皇陛下，您打算让我去哪里变出那么多的鲜花来装点您的万朝会呢！”
面对晋宁夫人的抱怨，女皇颇为无力地辩解，“钦天监呈上来的日子嘛。”
“钦天监呈上来那么多日子，你怎么偏偏……”晋宁夫人忽然想起殿内还坐着两个人，陡然止住了话头，算了，当着其他人，还是给这位九五之尊留点面子吧。
许清如和姜柔则在下面默不作声，陛下和晋宁夫人的家事，她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女皇一心虚就喜欢摸鼻梁，此刻她的食指尖在自己的鼻梁上滑来滑去。那段时日朝中正在准备慕容念的册封大典，她不知怎么的，比自己登基大典时还要紧张，恰好钦天监来奏呈万朝会的日子，她没心思多想，用朱笔随手勾了一个，哪知道就是冬至。
晋宁夫人自知道万朝会被推到了冬至以来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因往届的万朝会在上巳节，那时春回大地，根本愁不着鲜花，所以万朝会的大宴又名“百花宴”，久而久之百花宴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必备之宴，这一下挪到了冬日，慕容念是真的不应当如何，“陛下说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让我用雪花去布置宴会？那也得老天爷赏脸，下一场雪才行啊！”
许清如默默同情了陛下一把，她给晋宁夫人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恐怕在万朝会结束之前夫人都不会消气。
这里的百花，应该不是一个虚数，恐怕百花宴上的花真的有不下百种，不然如何体现帝国的地大物博。可三九严冬冰天雪地的，这时又没有花房可以供暖培育，去哪里寻那么多品种的鲜花。
哎等等！一定要是鲜花吗？
许清如对御座上的两位问提了这个问题。
晋宁夫人和陛下对视一眼，真是个好问题！
“如果不一定用真花的话，可以用绢花代替吧？”许清如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这个，离冬至没剩多少时日，鲜花肯定就别想了。
“甚好！”晋宁夫人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敲，“阿如提出的主意令吾醍醐灌顶，是吾狭隘了，谁说一定要用鲜花？不过比起绢花，吾觉得缠花更为合适，此物在南方一带多见，北方都不常见，更别说外邦，正好借此机会让外邦使臣看一看我们大晋新出的缠花！”
许清如：“……”
她到底为什么要多这个嘴。
晋宁夫人都觉得可行，陛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如，将她好一通夸，夸完后对她表示了十成十的信任，相信她定可以做出缠花，让万朝会的百花宴顺利举行。
许清如能说什么，君命难违，她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重任，和阿娘离开勤政殿的时候，她的脚步格外沉重，为了帮陛下一把，她直接用自己给陛下填了坑。
压在晋宁夫人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笼罩在女皇头上的的阴云也随之消失，为表谢意，女皇赏了许清如一连串的珍宝，可许清如并没有心情看上一眼。
晋宁夫人心头的大石是没了，因为这块大石被挪到了她的背上，许清如每往外跨一步都感觉背上有千钧重。
许清如出了宫门以后没回王府，而是拉着姜柔则直奔璎棠。
“掌柜姊姊！”许清如苦着一张脸往何掌柜在璎棠的书房一钻，“掌柜姊姊，十万火急，赶紧救救我！”
何掌柜正在房间里看账目，长安城璎棠和璎华两家店都归她管，又是刚启匾，正是最为繁忙的时候，她这几日几乎住在了店中，一刻都不敢松懈，此刻皱着眉头沉浸在账目中，根本没听到许清如说话。
“掌柜姊姊！”许清如提高声量，食指弯曲在桌面上叩了叩，“掌柜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