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焚鳞劫

青念的质问像一柄淬毒的匕首，将罗净钉死在佛殿残破的阴影里。

她背上的符咒开始燃烧，朱砂混着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那些禁锢青龙的咒文寸寸崩裂，露出底下狰狞游动的龙鳞。当最后一道符咒化作灰烬时，整座山谷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吟。

“你说引魂阵是为化解执念——”她每说一个字，龙尾便扫断一截山体，“那我的执念是什么？是等你三百年的孤魂野鬼？还是你佛骨上的人油灯芯！”

碎石如暴雨倾泻。罗净在坍塌的穹顶下扑向她，僧袍被坠落的尖木刺穿。血滴溅在她眼尾，凝成一颗妖异的朱砂痣，与三百年前怀生眉心滴落的血印重合。

锁链穿透青龙逆鳞，珍珠被吊在万丈罡风之中。怀生跪在雷劫阵眼，袈裟浸透血水。他用佛骨生生剜出心口血肉，将她的魂魄封入优昙花瓣时，一滴血正落在她眼尾。

“等这滴血痣消失……”他咳着金粉般的佛骨碎末，“我便能来寻你。”

青念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

此刻罗净的血痣却在青念脸上灼烧。她龙化的右手掐住他脖颈，龙爪刺破僧袍下泛着金光的锁骨：“说啊！你日日扫我的残魂，夜夜喂我的血肉，是不是等着再杀我一次？”

山谷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纹。

沉睡三百年的引魂阵感应到青龙暴走，沟壑中奔涌的青色光尘如倒流的星河，疯狂注入青念体内。她额角迸出龙角雏形，瞳孔彻底化作竖瞳，缠绕两人的龙影竟比佛殿穹顶还要庞大。

扶风剑灵在狂风中显形。

青铜剑插在阵眼处，剑身爬满魔纹的黑雾。他虚影的手指穿过青念发间龙角，笑声混着瓦砾坠地的轰鸣：“好姑娘，你终于看清这伪佛的真面目了？当年他抽你龙筋镇在佛骨下，如今又要用你的魂魄——”

“闭嘴！”

罗净突然暴喝。佛骨右臂金芒暴涨，生生扯断缠在青念腰间的龙尾虚影。青龙发出痛极的嘶吼，他却趁机咬破舌尖，将混着佛骨金粉的血按在她眉心朱砂痣上。

霎时天地寂静。

正在坍塌的山体碎石凝固在半空，飞溅的小石子停在青念鼻尖三寸处。唯有罗净腕间的佛珠一颗接一颗崩裂，这是他强行冻结时空的代价。

“你问我执念是什么……”他染血的手指抚过她龙化的面颊，三百年来第一次露出痛楚的神色，“我的执念，是你每次轮回时看我的眼神。”

最后一颗佛珠炸裂，静止的时空重新流动。

青念看见自己龙爪穿透他胸膛的瞬间，那具晶莹的佛骨从伤口处显现——心口位置嵌着的，正是她三百年前被抽出的逆鳞。

山体轰然落地。

扶风剑灵突然发出惨叫。魔纹从剑身蔓延到他虚影上，那些黑雾中浮现出阎烬的脸：“真是感人，可惜青龙血脉归我了。”

青铜剑化作毒龙直取青念后心，却被罗净用佛骨手臂握住。魔气顺着金骨侵蚀而上，他却在笑：“你以为我为何留你这祸害三百年？”

地底传来锁链挣动的巨响。

引魂阵突然逆转，所有青光聚成漩涡。青念看到自己上一世消散的魂魄从漩涡中浮现，而那些魂魄的眉心，全都印着罗净此刻温柔又绝望的眼神。

“我要你活着。”他捏碎心口逆鳞，青龙哀鸣震碎方圆百里的优昙花，“哪怕魂魄永世残缺，哪怕……”

最后的话语被魔气吞噬。

青念在意识消散前，只记得他佛骨化作金沙，而自己眼尾的血痣滚烫如初遇时的朝阳。

当青念悠悠转醒，入目便是一片荒芜。曾经巍峨的山峰已然化作废墟，残垣断壁在死寂中沉默着，诉说着那场惨烈的争斗。她挣扎着起身，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昏迷前的画面：罗净焦黑的手掌，那露出的金色佛骨，以及他声嘶力竭喊出的“珍珠，醒过来！”

青念的目光在废墟中搜寻，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罗净。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笼罩，那是佛骨的力量在维系着他最后的生机。青念踉跄着奔过去，跪在他身旁，手颤抖着抚上他焦黑的伤口。

“罗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两世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担忧。

就在这时，罗净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着青念，眼中满是温柔：“你醒了，就好。”

青念咬着唇，泪水夺眶而出：“你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净挣扎着坐起，望着自己焦黑的手掌，伤口下金色的佛骨散发着神秘的光芒：“三百年前，为了将你的魂魄封入优昙花瓣，我以佛骨为祭，自那以后，我的手便不再是血肉之躯。”

青念心中一震，回想起过往的种种误解，满心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