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魂魄尘埃
面对剑灵扶风突然发起的攻击,罗净和青念两人只得的本能的朝后倒去,却没想到身后看似一片平地,却是一片水泽。
“哗啦!”二人同时掉进水里。
青念的脚踝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痛。毒蝎的尾钩还嵌在皮肉里,伤口泛着紫黑的脓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昨天罗净背着她跃过放生池石栏时,她听见他喉间压抑的闷哼——巫族杀手的骨笛召来毒虫,他用手臂替她挡下了一波噬咬,此刻僧袍下的伤口怕是早已溃烂流脓。
“放开我……你自己逃……”青念去掰他箍在自己膝弯的手,指尖却触到他腕间一串凹凸的疤痕。那疤痕绕着脉搏盘成环状,像被什么利器反复割划过。
罗净突然松手。
两人重重跌入水底,惊散一群青鲤。
“青鲤?这里为什么会有青鲤?”青念刚一开口,腥冷的水灌入口鼻,青念恍惚看见池底有幽光一闪。她挣扎着下沉,被水藻缠住的脚踝却传来钻心剧痛。混沌中有人抓住她的手腕,是罗净。他眉心朱砂痣在水下泛着血色的光,另一只手拼命拨开池底淤泥,露出一截生锈的青铜剑柄。
剑柄缠满墨绿水草,刻着“扶风”二字,笔锋凌厉得像是要破刃而出。青念的伤口渗出血珠,恰好滴在剑身裂纹处。锈迹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底下暗青的龙鳞纹,那些鳞片竟在水流中微微翕动,仿佛一条沉睡的龙正在苏醒。
“哗啦!”
罗净拽着她浮出水面,青铜剑却像活物般追着青念的手腕咬来。剑刃割破她掌心,血珠顺着龙鳞纹路蔓延,整柄剑突然发出蜂鸣。青念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在剑身上汇成了一行古老的咒文。
虚影从剑身浮起。
那是个披甲男子的轮廓,面容被雾气笼罩,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他虚虚握住剑柄,剑尖直指罗净咽喉,声音像是锈刀刮过青石:“三百年了,你还在玩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
青念浑身血液凝固。
她看见罗净的嘴唇在颤抖,水珠从他苍白的下颌滴落,在池面激起细小涟漪。可除了呼啸的风声,她什么也听不见——那虚影分明在说话,传入她耳中的却只有诡异的寂静。
“你听得见他对不对?”她猛地揪住罗净的衣襟,“你们认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罗净避开她的视线,抬手去抓青铜剑。虚影却突然大笑,剑身爆出黑雾将他震开:“不敢让她知道?那我偏要告诉她——”黑雾化作锁链缠住青念脖颈,“你每日清扫的落叶,是这丫头前世碎成渣的魂魄;你喂的那些蠢鱼,吞的是她轮回路上哭出来的血优昙!”
水开始沸腾。
青念后背的青龙纹身发出尖啸,鳞片刺破皮肤游出体表。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面扭曲——瞳孔竖起,眼角渗着青芒,分明是个怪物。佛殿方向传来梁柱断裂的轰鸣,她失控的龙气已震碎半座经楼。
“我不是……我没有……”她踉跄着后退,龙尾扫过池畔古树,合抱粗的树干应声而断。混乱中有温热的手掌贴上她后背,罗净的声音混着焦糊味刺入耳膜:“珍珠,醒过来!”
他在徒手抓青龙逆鳞。
掌心触及鳞片的瞬间,皮肉发出“滋滋”灼响,焦黑如炭的手骨却死死扣住龙颈。青念在剧痛中回头,看见他僧袍下露出的腕骨——那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泛着金光的佛骨,骨缝里还嵌着零星的优昙花瓣。
“你也不是人……”她嘶声惨笑,龙爪捏住他肩膀,“你们都在骗我!”
罗净的瞳孔倏地收缩。
他腕间疤痕突然开裂,金色血液滴入水中,瞬间开满血色优昙。花瓣缠住暴走的青龙,像三百年前那个地狱门前的拥抱。青念在花雨中跌落在地,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扶风剑灵俯身贴近罗净耳畔,雾气中的唇形分明在说:
“你猜她下一次碎魂时,还能不能凑齐?”
扶风剑灵的笑声像碎冰划过琉璃。
他虚影的手指穿过青念肩头游动的青龙纹,龙鳞竟畏惧般蜷缩起来。“小丫头,你以为他每日扫地喂鱼是闲得发慌?”剑尖挑起一片飘落的优昙花瓣,花瓣在触及青念眉心的刹那化作血雾,“三百年来,他扫的不是落叶,是你碎成渣的魂魄。”
青念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岸边的礁石。
她似乎看见罗净垂眸攥紧了扫帚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庭院里突然刮起一阵无源之风,满地落叶盘旋着聚拢在他脚边,每一片都泛着青色的微光。
晨雾未散的庭院里,罗净握着竹扫帚缓缓划过青砖。
扫帚尖触到落叶的瞬间,枯黄的叶脉突然泛起萤火般的青芒。那些叶片在他脚下碎裂成细小的光尘,像夏夜流散的星河,顺着砖缝渗入地底。
佛殿深处的骸骨微微震颤,心口龙鳞随着光尘的汇聚亮起一分。
放生池中青鲤跃出水面,吞下优昙树上飘落的血色花瓣。鱼腹闪过青念破碎的面容——那是她某一世咽气时眼角坠落的泪,被优昙裹着沉入轮回。
“你每扫一片落叶,就是在捡她的一缕残魂。”扶风的剑刃贴上罗净脖颈,“佛骨靠吸食她的魂魄维持金光,青鲤用她的血泪重塑肉身——你这哪里是和尚,分明是吃人的恶鬼!”
青念的胃部剧烈抽搐。
她想起罗净喂鱼时的侧脸:优昙花瓣从他指缝漏下,青鲤簇拥着跃出水面,而他嘴角会浮起极淡的笑意。原来那些鱼啜饮的,是她前世碾碎在忘川里的悲鸣。
“不是的……”她徒劳地摇头,后背青龙纹却暴怒般隆起,“那些落叶……那些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