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全面回忆》（22）

空气之链，以太之网

他居住的行星，每天有两次黎明。首先升起的是cy30，接着是个头更小、光芒更弱的双子星cy30b。仿佛是上帝没法做决定，到底更喜欢那颗太阳，就索性把两颗全都留下。穹顶监管员，喜欢把先后升起的两颗太阳，比作从前的多灯丝白炽灯泡——cy30首先亮起，功率是150瓦；cy30b随后跟上，为天空增加50瓦的亮度。在两颗太阳照耀下，行星表面的甲烷结晶闪闪烁烁，煞是好看——当然，看的人得待在室内，才会觉得这是种享受。

穹顶驻扎站中。莱欧·麦克维恩坐在餐桌前，喝着人造咖啡，翻阅报纸。很久之前，他就非法改造了穹顶的温度调节装置，所以此刻无忧无虑，身上暖暖烘烘。他在自家穹顶舱门口，加装了一条金属门闩，所以深觉笃定安然。而且，今天，送补给的人会来，他有了可聊天的对象，所以心中存着盼头。总之，今天是个好日子。

穹顶中所有的通讯装备全都处于自动状态，监视着——鬼知道它们监视着什么。从前，刚刚驻扎到cy30二号行星上的时候，麦克维恩曾彻彻底底地研究过这些电子设备，这些电子奇迹，了解它们的功用和目的。他负责照料这些设备。用行话说，他的职位被称作“仿真设备监管主任”。此刻，喝咖啡的时候，他允许自己暂时忘记大部分分内事务。看守通讯仪器的任务很单调，除非出现紧急情况。紧急时刻，他才能摆脱“仿真设备监管主任”的头衔，成为穹顶驻扎站活生生的大脑。

可紧急时刻从没来过。

报纸记载了1978年（这一年，麦克维恩刚刚出世）美国联邦所得税缴纳指南。很有趣。指南的目录顺序是这样的：

谁该申报所得税

寡妇资格和鳏夫资格如何认定

赢来的钱如何处理——奖金、赌金、彩票

已扣留部分——联邦所得税

麦克维恩觉得目录的最后一条最有趣，仿佛一条评论，给那种过时的生活方式做注脚。最后一条是：

免税额

麦克维恩深觉滑稽，不由得咧开了嘴。这一条，作为1978年美国联邦所得税缴纳指南的结尾，再合适不过。理所当然，过了没几年，美国就灭亡了——财政一塌糊涂，再也没能恢复元气。

“补给配额送到。”无线电音频传感器叫道，“启动门闩去除程序。”

“已经启动。”麦克维恩把手中的报纸放到一边。

扬声器又叫道：“戴上头盔。”

“头盔已戴好。”麦克维恩没去取氧气面罩。他设定的气压循环速率能补偿开门造成的气压骤降。这也是他改造的结果。

舱门旋开，补给员出现在门口，戴着头盔，穿着防护服。穹顶天花板的警铃大作，表示气压骤降。

“你怎么不戴头盔哪！”补给员恼火地吼道。

警铃骤然停止。气压已经稳定。补给员做了个鬼脸，摘下头盔，从带来的货物中拿出一只只纸盒。

“我们可是坚强的种族。”说着，麦克维恩帮他卸货。

“你把这儿的东西都改造过了。”补给员说。他身材结实，动作敏捷，是个典型的穹顶补给员。驾驶交通艇，在母舰和cy30二号行星之间来回，为各个穹顶运送补给，这可是有风险的活儿。这一点，补给员心中清楚，麦克维恩也清楚。

坐在穹顶里，监管设备，这活儿谁都能干；想在外头活动，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只有少数人能胜任。

麦克维恩跟补给员一同卸完货。补给员正在写收据，麦克维恩邀请道：“别急着走，坐会儿。”

“有咖啡喝，我就留下。”

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喝着咖啡。外头，甲烷兴风作浪，穹顶里头的两人却安然无恙。补给员出了汗。对他来说，麦克维恩设定的温度显然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