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觉悟
日子在近乎自虐的高强度训练中飞逝。卫莱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随时可能崩断。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开嗓练歌，下午和晚上不是直播就是复盘、策划，深夜还要加练薄弱环节。体重秤上的数字似乎掉了一点点，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惫和肌肉的酸痛。
但他不敢停。
连景默默付出的身影，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悬在他身后。队友们虽然累，却依旧互相打气、彼此支撑的氛围，像温热的潮水，包裹着他，推着他向前。那种“不能拖后腿”、“不能让大家的努力白费”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地占据着他的大脑。
他甚至暂时忘记了对金钱的渴望。直播时粉丝刷的礼物，结算时看到的收入数字，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纱，不再是能让他瞬间心跳加速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直播时公屏上滚动的“雅音厅加油！”，是合唱环节完美收官后频道里短暂的、默契的安静，是某次他独唱句结束后，弹幕里零星出现的“莱莱进步好大”、“这个声音有点东西”。
这些细微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却像微小的电流，一次次击中他心底某个陌生的角落，带来一种奇异的、酸涩又充盈的满足感。
这天深夜，又一次独自加练结束后，卫莱没有立刻下线。他瘫在椅子上，戴着耳机，任由一段舒缓的纯音乐在耳畔流淌，缓解着嗓子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雅音厅的粉丝论坛。这里聚集着一些比较核心的粉丝，讨论氛围比公屏更深入些。
往常他很少来看，主要是自卑，怕看到不好的评价。但今天，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
论坛里很活跃，大多帖子都在讨论即将到来的厅战关键局，分析对手，给雅音厅出谋划策，也有不少帖子在讨论各个成员。
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那些经常在公屏出现的id，在这里用更长的文字表达着对他们的喜爱和支持。
【分析帖】雅音厅本次厅战优劣势浅见【加油帖】无论结果如何，永远支持2y大家庭！【音频帖】盘点萧萧和恩哥那些年唱过的神级现场【讨论帖】有没有人觉得可可最近低音稳了好多？进步超明显！【花痴帖】佑才哥今天直播露脸了！那张脸配上东北话我真的笑死又爱死！
卫莱一条条看下去，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慢慢变得柔软。这些陌生的、未曾谋面的人，却因为喜欢他们的声音，喜欢他们的直播，而如此真诚地付出着时间和情感。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帖子，标题是：【小声哔哔】有人注意到卫莱了吗？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卫莱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有些颤抖地点了进去。
楼主：“不是我瞎吹，从他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有关注，那时候真的……嗯，懂的都懂。但是最近几次直播，尤其是厅战开始后，感觉他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唱歌明显稳了，不是技巧多好，是那种认真的劲儿出来了。而且你们没发现吗？他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刻意抢话或者尬笑了，就安安静静唱歌，偶尔接句话，反而自然多了。”
楼下跟帖：“附议！以前总觉得他游离在厅外，现在感觉慢慢融入了。”“他声音条件其实很好的，清冷感独一无二，之前就是太急太浮了。”“最近合唱部分，他的和声比以前准多了，能听出来私下肯定没少练。”“虽然还是小透明，但能感觉到努力了。养成系的感觉这不就来了吗？”“希望他能保持住吧，雅音厅现在需要每一个人都支棱起来。”“+1，关键局加油啊！雅音厅冲鸭！”
没有过多的吹捧，甚至还有提到他过去的不足，但字里行间那种客观的认可和微小的期待，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卫莱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他关掉论坛，靠在椅背上，久久无言。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想起自己加入雅音厅的初衷，那么直白，那么功利——赚钱，麦麸，赚快钱。他看不起所谓的梦想、情怀，觉得那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钱才是最实在的。他甚至觉得这些沉迷于声音和网络的粉丝有些傻。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那些温暖的支持、真诚的批评、微小的进步被看到的喜悦、和队友为了同一个目标拼尽全力的热血……这些东西，原来比想象中更有分量，更能填满内心那个因为贫穷和自卑而一直空落落的窟窿。
“集体荣誉”……“自身价值”……
这两个曾经在他看来虚无缥缈甚至有些可笑的词，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脑海。
短期快钱固然诱人，可如果代价是失去眼前这一切——连景背后默默的支撑、队友们伸出的手、粉丝们点滴的期待，还有那个……似乎正在慢慢变好、变得有一点价值的自己——真的值得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豁然开朗般的坚定。
他猛地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点开那个无比熟悉、却总是让他有些发怵的灰暗头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几乎不带犹豫。
【景哥，睡了吗？】他发送出去，心脏因为紧张和激动而砰砰直跳。
几乎没等几秒，那边就回复了：【没。有事？】
卫莱看着那简短的三个字，仿佛能看到连景此刻微蹙着眉、一脸严肃盯着屏幕的样子。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敲道：
【明天的关键局，我想试试更重要的部分。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我会拼尽全力，绝对不会掉链子。我……我想为厅里做更多。】
他把这段话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没有错别字，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怯懦，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消息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坚定。
他知道这很冒险，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连景冷嘲热讽或者直接拒绝的准备。
但他必须说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赚更多钱”，而是真心地、迫切地想要去承担，想要去证明——证明自己值得他们的付出，值得留在这里。
他紧紧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回应。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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