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纽扣

一阵风吹来，凉爽的夏风竟有一丝阴冷。

蔡坤挪开视线，这种对视让他心生寒意。

等他再次偷瞄过去时，正好看见那双脚移动了，它没入阴影，似乎朝围墙方向挪动。

蔡坤侧目，那不是周平正站着的地方吗？

不好，他要对周平做什么？

看着慢慢挪动的那团阴影，蔡坤丢下球，大喊一声：“周平！”接着快速向他跑去。

“嗯？”周平转头，已经拉好拉链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怎么了，坤哥？”

再看过去，那团阴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蔡坤径直从周平身边过去，跑到刚刚黑影站着的墙角处，那里空空如也。

周平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着跑入阴影处的蔡坤。

“啊——”从阴影处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像是有谁摔倒在地。

“坤哥！”周平赶紧跑过去。

只见蔡坤双手向后撑在地上，仰着头朝某个方向看去，黑暗中，周平无法看清蔡坤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他的恐惧，因为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几次试图说话却几度失声。

周平扶着蔡坤走到水泥沿上坐下，看蔡坤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哥，你怎么了？”

蔡坤只觉得口干舌燥，有些苍白的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刚刚被绊倒了，摔得我屁股疼。”他打开水瓶灌了一大口水，脸色变得好看了些，拍了拍周平的肩膀，“走吧，打的有点累了，下次再来。”

“好！”周平搭上蔡坤的肩膀向楼内走去。

一路上，蔡坤都心不在焉，或者说，心有余悸。

刚刚在阴影里，他看见了一个女生，她穿着红色卫衣，套着黑色马甲，就站在墙的另一边，还有那齐肩的长发，熟悉的轮廓，那明明...明明是...

“坤哥，晚安。”周平拿出钥匙开门。

蔡坤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点了点头。

“在干什么呢，宝宝？”蔡坤拉了张椅子坐在凌珑对面。

凌珑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大堆衣服，正低着头在捣鼓着什么，“我在整理衣柜呢，上次搬家匆忙，很多衣服就直接一团塞进箱子，又一团塞进柜子，都皱了。”

凌珑从屁股后面拿出一件衣服敞开，“你看，这件衬衫少了个扣子，我在找有没有相似的扣子，帮你缝上去。”说着，她开始低头在装扣子，顶针等的铁罐子里翻了起来。

蔡坤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眼皮止不住地抽动，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那衬衫都好旧了，压箱底的货，我拿去丢了去。”蔡坤的手向凌珑手中的衬衫伸去。

他记得，自己早就把那件衬衫丢进了一个肮脏发臭的垃圾桶里，他亲眼看见它随着其他垃圾一起被倒进了垃圾车里。

凌珑身体向后一让，“别呀，你穿这件衬衫好看，我记得，当年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穿的这件条纹衬衫。”

“呵呵，你记得这么清楚。”蔡坤嘴上应付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凌珑手中的衬衫上。

它是什么时候跑回柜子里的？

蔡坤心头一惊，它怎么可能自己跑回来？只能是人把它拿回来。

人？

蔡坤看向凌珑，难道她...

不可能，蔡坤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到偌大的垃圾场里翻找到一件指定的衣服。

他记起凌珑曾说过的一句话：当你把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所以，蔡坤开始怀疑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丢弃那件衣服，他想，大概率是他记忆出现了错乱，自己根本就是把那件衣服随便塞进了某个衣柜角落里。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人可能会通过暗示和想象而产生与过去事件事实不符的记忆，而这种记忆会让人产生强烈的真实感，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心理学上称这种现象为虚假记忆。

蔡坤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刚刚的思考让大脑有些疲累。

“哈，找到了！”凌珑兴奋地从罐子里捏出一枚纽扣，“竟然跟衬衫原来的纽扣长得一模一样！”

蔡坤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他想接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他现在大脑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沉淀在深河底下的记忆被搅动，开始不断旋转上升，对蔡坤的大脑发起攻击。

眼前浮现出自己正四处慌张地找那颗掉了的纽扣，茶几底下，沙发底下，窗帘后面，床底，柜底，他甚至为了这个来了一个大扫除。

他根本不记得衬衫上是否有那颗扣子，只是突然间发现它不见了，这让他大惊失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凌珑的摆弄下，衬衫有节奏地晃动着，晃着，晃着，那衬衫好像活了，扣子变成了一列眼睛，袖子变成了手臂，衣角变成了双脚，正慢慢地向他飘来。

蔡坤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冷汗从鬓角流下，他突然感到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使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衬衫上挪开，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脖子，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怎么了你？”凌珑伸手抚摸蔡坤的额头，“怎么出这么多汗？”

蔡坤一把抓住凌珑的手腕，嘴角扯了扯，“没事儿，应该是太久没运动了，刚刚用力过猛，导致有些心悸。我去洗个澡。”

“快去吧。”凌珑随口哼起了歌，“纽扣呀纽扣，穿穿穿呀穿成线，把你呀把我呀都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