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回:琼天都云作何择(下)
澹台仪淡哼一声,旋即笑道:“我时常觉着,你看起来年过双十,武功盖世又是一教之主,内里却是个痴痴傻傻的小笨蛋。可现在才发现,你可是大大的表里不一。”李北殷眼膛一瞠,原本低落悲苦的愁思被她扯回不少,笑问道:“怎的这么说我。”
澹台仪伸出手捏了捏李北殷的鼻梁,笑道:“以前我只当你是个好心肠的迂腐君子,后来才发觉你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在你是沈真人一手带大的,没那么多戾气,不然……”说到这她抿了抿嘴角,欲言又止。
李北殷听得一头雾水,唉了一声,双手在她俏脸上轻轻一捧,定定问道:“话怎的说一半,便没了下文。”澹台仪哦了一声,眯眼笑起:“没什么,我只是瞧着很庆幸……若你真是那般,我怕我也不会……”李北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瞧了瞧她,笑道:“你也学着给我打马虎眼了不是?快说说快说说。”
澹台仪淡淡摇头,咬着嘴唇忍着笑始终不肯再吐露半句,李北殷瞧她闭口不言,含笑娇嗔的模样一阵心神荡漾,便用手在她双腋之下搔起痒来,引得她娇笑连连,忙道:“好了……小官人我怕了你……我说就是。梁姑娘身受重伤,好容易休息一阵,咱们且别吵醒她。”李北殷在她翘鼻上轻轻一刮,这才松了手。
哪知澹台仪脱困而出,便如游鱼般滑身而出,窜到门前,淡淡笑道:“瞧你笨笨拙拙的模样。”李北殷忘了自己双足脚筋被一剑割断,刚想半笑半怒的站起身来,只是刚动了动腿,钻心裂痛从双腿传来,啊的一声苦叫瘫在床头。澹台仪笑道:“这下你奈何不得我。”
李北殷淡笑一声,手中团起擒龙控鹤功,左手在金光明灭间向上一举,巨大的吸力将花容失色的澹台仪吸到身前,收到怀里。李北殷在她脸上轻轻一咬,笑道:“你才是真真正正心口不一,才说要庄重些,却想尽办法的挑逗我。”澹台仪俏脸一红,一边奇道:“你都耗了许多真气,怎的还有力气来对付我。”
正当二人嬉闹之时,门前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楚征南的声音传来:“教主,梁姑娘如何了。”澹台仪闻言脸色绯红,赶忙站直了身子,站远了些,摸着胸前柔发,生怕给人瞧了笑话。
李北殷正襟危坐,朗声道:“楚掌教,且请阳治道长进来吧。”楚征南在门外嗯了一声,缓缓将门推开,梁阳治、文卿真人、氏多僧人等人一拥而入,围在床前。文卿真人将梁平都一只皓白手腕握在手里,抚须抹脉,回头对梁阳治叹笑道:“三脉重连,已无大碍。”梁阳治这才常常松了口气,凝眉歉声道:“平妹顽劣,给大家伙儿添了乱,但她终是心疼我这个哥哥,才下场……”
李北殷点了点头,说道:“梁道长过虑,如果不是平都,我只怕早已被沈同光一掌打断了心脉,魂归九幽。该是本教给昆仑赔礼感激才是……”
水银鲤从后走来,神情半怒半奇,嗔道:“也不知这龙门大掌教,是发了哪门子失心疯!平日里对教主貌似关切,哪知是个包藏祸心之徒!”杜文秀哼了一声,怒道:“屁!你们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得黄河悔已迟!老杜早八辈子前说了,那齐宫枢老儿偏袒那狗崽子,定是一丘之貉,你们谁听进去咱们这苦口婆心。”
楚征南唉了一声,示意杜文秀切勿再说,旋即走上前去,叹息道:“文卿真人,您看此事当是如何收场妥当。”文卿真人凝眉沉吟一阵,旋即道:“这样吧,即然此事发生在龙门道场,当是沈真人来做主,龙门突发变故,还是由北宗本家处理的好。”楚征南点点头,又问道:“那峨眉派那边……”文卿真人点点头,说道:“老道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再去见见方掌门。”旋即他负手回头,盯着澹台仪一阵打量,笑道:“丫头,你是留在这里照顾李教主和平都姑娘,还是一道回峨眉休憩之处。”
澹台仪秀口微怔,登时脸色绯红,正欲开口,文卿真人却依然走出门外,转瞬间不见了踪影。澹台仪一呆,站在原地更是不知所措,脚步迟迟不动,楚征南看出名堂来,朗笑道:“澹台姑娘不必如此拘谨,你和本教教主早有三生之约,如今沈同光这恶徒狼狈逃窜,自然算是本教教主得胜,你也早晚是咱们教主夫人,且安心留在此处吧。”
李北殷与澹台仪对视一眼,均是脸色滚烫,语塞着说不出话来。
水银鲤走上前来,长臂一挥,将楚征南拉出门去,拐到远方走廊处。水银鲤凝眉道:“楚哥,我跟了你二十年,你向来处事稳妥有序,我自然信得过你。可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又不得不说,你似是在教主结亲一事上,对澹台姑娘另外另的……”楚征南脸色一寒,负手低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教主结亲是本教大事,马虎不得。教主喊我一声楚叔叔,他的婚事我自然要亲自把关,此事我和素懿早就通过气了,都觉着澹台姑娘和教主实属良配……”
水银鲤秀眉一凛,嗔道:“楚哥!你……你怎的会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楚征南哼了一声,笑叹道:“我怎会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责备楚哥对澹台姑娘太过偏爱,怪我左右教主意思,对尚方含丹不公。”水银鲤凝眉道:“你既然是知道一切,又何必……”楚征南打断道:“银鲤。”旋即他回过身来,怒目道:“教主性子柔软,没有架子,能和兄弟们打成一片,愿意和我等商议终生大事,这自然是好事。可你别忘了他的身份,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所谓纲举目张,礼教不可废,天方麒麟教的教主,密使,护法永远要以本教大业为己任,朋友之情义,永远不能凌驾于教中角色之上,他年纪尚轻,懂不得这些,你我要做的是替他择明路,你明不明白。”
水银鲤猛地一楞,摇头说道:“好一个纲举目张,楚哥,你同银鲤说实话,你这般做,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私心。”楚征南冷道:“甚么私心,你难道是说楚哥对澹台姑娘……”水银鲤道:“我自然不是说这个。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教主举荐澹台姑娘为本教教主夫人,我可以认为是尚方含丹身份太过特殊,你是以大局为重。可你为何……为何方才要上台招亲。”
楚征南微微一怔,低头道:“碧青姑娘和扶瓴生的一个模样,我和文卿真人、何道长都实在不忍心……”水银鲤打断道:“别说无关之人,问你自己。”楚征南回过头来,瞧着她秀目蕴泪,气愤含嗔的模样,登时没了气焰,叹道:“我都说过许多次,我不会……”
水银鲤强忍愤懑,冷道:“可到了关头上,你还不是一样走上台去。楚哥,是不是和我天姿都是世上最蠢的姑娘。我们一个在你身边陪伴二十年,一个在天山思念你二十年,都比不得她出现短短时日?”楚征南眉头一拧,冷道:“银鲤,楚哥再和你讲一次,楚哥和何道长都是想为死去的扶瓴做些事情……楚哥这一生,害苦了很多人,早已别无他念。”
水银鲤凝眉柔声道:“你心地坦荡,可旁人却眼睁睁看着你走上台去,难免闲言碎语,待到你和何道长走到最后,却和六灭师太说一句不娶碧青姑娘,你要峨眉派的面子,师太的面子,贝碧青的面子往哪里搁。”楚征南说道:“这事已然和何道长商议好了,碧青姑娘当是该自主其命运。楚哥答应过你,此生断然不会再其他任何女子有任何瓜葛,就绝不会食言,我只求问心无愧就好。”水银鲤冷笑道:“若是碧青姑娘,她问心有愧呢?”
楚征南猛然一怔,旋即他走上前去,牵住水银鲤的手,低头说道:“银鲤,这些也都是我们在此猜测,可有件事不能说笑的。等教主与澹台姑娘结亲之日,你……你也一并嫁给楚哥,我们亲上加亲,好不好。”
水银鲤猛地抬起头来,脑中一炸,双足均是变得冰凉,凝眉道:“楚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二十年前便发过毒誓,此生只会心里想着念着死去的官扶瓴,就连前些日子,你也在我和天姿面前说过,你……”
楚征南暗中咬了咬牙,淡笑道:“逝者已矣,最近和文卿真人详谈多日,受真人点拨,楚哥已经想的很开了。你陪了楚哥二十年,楚哥也该给你个名分不是?”
水银鲤愤而一般将他手臂甩开,泪眼道:“楚哥,我从未像今日一样瞧你不起。我宁可一个人孤孤单单终身不嫁,陪在你身周,也不要你这般侮辱我。你心里想着念着的人从来没变过,又何必为了安抚我,用所谓名分来羞辱我,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也不知是做戏与谁看……”
水银鲤转身欲走,楚征南将她一把揽住,凝眉道:“你到底要楚哥如何,才肯相信我,要不楚哥把天上捅个窟窿出来,给你出出气?”水银鲤凝眉道:“我生气,关老天爷甚么事,你捅他作甚?”楚征南笑道:“你冲着那窟窿喊上几声,也就出了气,我是想不出比骂天骂地还大还出气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