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汉佛入尘没谁管(上)
古虚极是委屈的将衣衫穿起,跪倒在佛前不住忏悔,哭道:“佛祖在上,弟子真的不是有意破戒,只是沐姐姐她被那脑中的尸虫害成这个模样,点了我的穴道,我真是一点法子都没得。”说罢他伸出手掌在脸上狠狠一扇,直把脸颊打的通红发肿,哭道:“什么沐姐姐!那明明是个疯婆娘,发起癔症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在佛前就把我一个大男人给欺负了。”
古虚靠倒在佛前,呜呜哭了起来,听到屋外大雨滂沱,心里却莫名的担心起来,心道:“这么大的雨,沐姐姐一个人往哪里去了?”忽的天上打下一道霹雳,闪电白光将四周笼罩在一片苍茫中,古虚猛地打了个抖,低声道:“这么大的雨,她也受着伤不是?”他忽的又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怒道:“那个疯婆娘把我纯阳身都给毁了,想她作甚,佛门弟子也不是乱发慈悲!”他牢牢盘坐在地,念诵佛经,荡涤心境。
过了又半个时辰,古虚心里时时想着方才种种,静不下信赖,忽的睁开眼睛,看着身侧碎裂的酒壶,散落在地的三七、草乌,和片片薄饼肉干,却是没由来的一阵心酸:“草药定是沐姐姐寻来救我性命的,肉干薄饼也是她一番心意,我……”想罢他暗叹一声,抓起地上的草药就往嘴巴里塞,草药腥味极大,苦色难当,甚至发寒,当即呛得他眼眶红肿,想到沐宿危方才嚼碎了喂给他吃,自己还那般错待她,不由得低声道:“她虽是幽丰宫三大菩提子之一,但已经脱离了关系,举刀剜肉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也不会是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演一处戏。若她真是沐阳王府的后人,若真是……真是少室山对她家不起,那她的身世可真太惨了。”
他想起沐宿危尸虫发作时的痛苦万状,忽的万般不忍,心道:“还说要跟着哥哥弘扬佛法,普度世人,连沐姐姐一个想改过自新、受了折磨的人都原谅不得,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佛经。”他刚一起身,又是一阵迟滞,低声道:“哥哥想必还在和钰北真人抵御外敌,还在受苦,我怎的还能顾及这些儿女私情?呸呸呸,什么儿女私情,可不能败坏了人家名声,沐姐姐是清白人家,冰清……”
冰清玉洁这四个字,他是怎么都说不出来。方才沐宿危主动爬上他身上,二人如那密宗佛教中的「空乐双运」一般。他是那「明王」,沐宿危便是那「明妃」,紧扣脖颈,双腿张开,丰润的臀部坐在他的左腿之上,四臂相拥,胸脯紧紧相贴,赤身裸体作交合状。烈火佛前欲色天,共赴巫山水淋漓。他忍不住一阵心神荡漾,忽的再扇自己一个耳光,骂道:“怎敢回想这些淫邪之事!”他用力的捶打脑袋,怒骂道:“我怎的会和那沐宿危一样,变得如此古怪,思维也变得匪夷所思!明明是那女子把我欺负,我怎的莫名其妙的去想她,可怜她!”
古虚脸上扇得奇重无比,一阵凝眉,沉吟不语。他和古明正自小在少室山上修行,对男女之事自是毫不了解,但也知道女子失身乃是奇耻大辱,更是性命相托,心里溅起点点涟漪。他想着书中写了太多女子贞洁之宝贵,失身便会遭人唾弃,以致生出极端之事。
他想到沐宿危被尸虫折磨的模样,心道:“沐姐姐这个笨女人,我只是个小和尚,她干嘛要这么折腾我,还毁了你自己。她既是名门之后,自然是知礼守身之人,若是她尚清醒,怎的会做出这等事情。我方才说的话,有否太过……”
他心里乱到极致,心道:“无论如何,沐姐姐伤的也不轻……沐姐姐都已经是我的……我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太久了!”想罢他恶狠狠的叹了口气,爬起身来,正欲要往外走。
忽的听到雨中传来几声叮叮当当,刀剑相击的声音,又传来一阵男子笑声:“听说辅极南宗的人肯出来了,咱们到时候可要好生去瞧瞧。”又另一人答道:“是啊,古玉林里的宝贝也不知是什么,那辅极南宗也算是名门之后,为了这古玉林可算是销声匿迹多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听第三人说道:“咱们现在虽然冲不进去,但看起来那老道士和那贼兄弟关系匪浅,把那小贼捉到了,或是能逼着那老道士大开方便之门。”第四人说道:“咱们管他那么许多,既然是掌门的命令,咱们就得照做不是?不然就只能提头去见了。”
古虚听着这四人的语气,便能猜得出必是当日古玉林前几派子弟之一,当即心叫不妙:“这伙人的口气分明是当日古玉林前作恶之人,我现在身受重伤,哪里有本事去对付他们,可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想罢他赶紧把柴火踢灭,躲在佛像后面一方石龛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点点火星在屋内闪烁。
庙门被四个身披斗笠之人一脚踢开,轰隆作响,那四人一身蓑笠流淌雨水,淅淅沥沥,忽的听到一人说道:“不对劲儿!你瞧地上的火星!”又一人说道:“这里有人?”忽的四人纷纷抽刀出鞘,亦步亦趋的持刀试探,四下探望却未寻到人影。暗夜里并无火光照明,这四人在佛后搜罗一阵,也未能在黑暗中看得清石佛下的石龛。
忽的其中一人怒骂道:“八成是那小子和那女子在这里避过雨!听到咱们声响就给跑了!”另一人喊道:“这么大的雨,那小子和那丫头都受了伤,跑不远!”又一人说道:“他们二人躲了咱们两三天,就是神仙也该累死了。”第四人说道:“咱们追出去,定能赶得上!”说罢四人还刀入鞘,拔起腿来往外赶去。
古虚待这三人人影消失门前,登时从是石龛里跳了出来,见那四人竟是巨阙帮人的打扮,心惊道:“这四个狗贼果真是打我和沐姐姐主意,沐姐姐一个人受了伤,怕是会遭这宵小暗算!我得去一趟!”想罢他后回头看了一眼石佛,顿时被牵绊住了脚步,心道:“可是……可是我怎的这么快便谅解她,我……我干嘛要对一个毁我道行的人这么好!真是匪夷所思!我竟变得和她一样不可理喻,她才走了一阵,我竟心里眼里全是她的影子。我真是疯了疯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病?这多么年的佛经佛礼白读了,白拜了!”他再三迟疑,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抚着背上裂痛,快步走上门前。
他刚走到门前,忽的觉着眼前寒光一闪,明晃晃四把长刀同时砍了下来,古虚大吃一惊,忽的往地上一倒,端是将四把长刀全数躲开,可背上的伤口也被倒地之力震得裂开,疼的他龇牙咧嘴。那四人围在门前邪邪冷笑,举刀喝道:“这狗崽子果然躲在这里!还好爷爷们反应的快,引着你出来,守株待兔。”另一人喝道:“跟他说这么多作甚!上去宰了这狗崽子就好!上!”
四人同时跃进门里,四把明晃晃的寒刀高举向天,猛然砍下,古虚咬着牙怒喝一声:“你们这些自称名门,沽名钓誉之徒,我瞧着你们比幽丰宫的还要阴险恶毒!”他撑着一口气,双拳硬功猛然挥出,重击面前两人,登时将那二人心口凿得凹陷下去,心脉惧断,七孔流血。
可这么一来,古虚身后落下了大片空当,身后两人便立马持刀砍刀,他已是再无一丝力气抵挡,哐当一声巨响,他忽的感觉一阵冷风吹进自己体内,一瞬间脑中空白一片,心道:“我这是快死了吧?长刀灌体也没有一丝反应,这也是好的,能给沐姐姐拖延些时间,她便能走的远一点,也便少些了被宵小暗算的危险。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怎的想的不是师傅和师兄,偏偏是那个待我不好的女鬼魔?”
他立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的感觉手臂上一阵冷锋划过,心道奇怪:“唉?他们不是要捉了我回去覆命?怎的不动手杀我,划我手臂作甚?”他微微睁开眼看去,却见身前躺着的两具尸体已经化成黑血尸骨无存,再往后看,身后二人的身体也在快速溶解,发出嗤啦响声,如同黑火冥冥,快速将二人衣物烧成黑灰。四个明晃晃的大活人,就忽的化为血水,消失在破庙里,仿佛从没出现过。
恶臭漫天,熏得古虚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将方才吃的酒肉全都吐了出来,他看着地上令人作呕的呕吐物,心中喜道:“我都吐了出来,也就算不得破酒肉戒了罢?”其实古虚的修行是很高的,他对于佛的理解也绝不是停留在这些表面之上,只是要他一夜之间连续破戒,却是令他这修了半生佛禅之人难以接受,只得这样自我麻痹,安慰自己。
他站起身来围着四滩血水打转,奇到极点,心道:“好高深,又邪门的武功啊。这世上竟然又能将人骨肉化成黑血的武学,若是易地而处,换做是我也没本事接下这一掌。这发掌的人又是谁?莫非是沐姐姐吗?不会吧,她不发疯的时候那么温柔,样貌也像个十四五岁的女娃一样,怎么都不能把她和这武功联想到一起。”他一阵沉思,心道:“但想来沐姐姐也是幽丰宫三大菩提子之一,会这种阴毒的武功也不甚奇怪,只盼她以后能改邪归正,不再用这么邪门功夫,害己害人。”
他望着一滩血水发呆,忽的喜上眉梢,心道:“我和沐姐姐有了肌肤至亲,若是她以后能跟着我,我便能用佛法把她导入正道,让她做了活泼欢喜的姑娘不是?也算是大大的功德了!”忽的他又矛盾极点,虚弱抬手,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怒骂道:“生死关头,沐姐姐生死不明,我竟想着和她百年好合之事!真是无药可救,有愧佛祖!”
他余光扫着门前一道人影飘落,大喜过望,喜道:“沐姐姐!”他抬头一看,却是个身穿白衣,长发披肩,宛如娥月的蒙面女子,那身材样貌比之沐宿危要成熟许多,人站在黑夜中,仍能散发出犹如明月般的光芒。
古虚怔怔一愣,瞧着那女子看了一阵,见她脸上蒙着轻纱,瞧不到容貌长相,唯有一双英眉剑目露在轻纱外,竟是比男子还要英气百倍,古虚奇到极点,本想出言相问,有瞧着这女子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凛然若剑,便知来者不善,再不敢动说话念头。
那女子轻挪莲步,走到庙内,却听得长风呼啸,她身后庙门竟然自行关闭,古虚虽是重伤在身,但仍能敏锐的捕捉到四周元气疯狂涌动,心头大惊失色,心道:“这女子修为之高深,真是仿佛天人。我平生所见武功最高之人,便是北宗龙门派的沈山崇真人了,可这女子的修为却是似乎与沈真人不向上下!到底是何方高人?”他苦思冥想,却是也想不出这女子到底是何人,觉着江湖上女子中,修为最高之人也便是峨眉金顶剑派掌门六灭师太,六灭师太他也曾经见过,姿容气质与眼前之人却是完全不同。
他正僵立思索着,忽的听到一声苍老之声传来,那声音似是履霜破冰,极是阴冷:“你可是北云州那个上官神斌?”古虚微微一怔,说道:“姑娘认错了人,在下只是江湖散人一个,不是北云州人士。”那女子一阵打量,自语道:“是了,传闻上官神斌资质之佳,世所罕见,你资质底子虽是不错,但与那世间青年第一人相比,却是差了许多。”
古虚环顾四周,看着满地血水,问道:“姑娘,敢问这些人可都是你杀得。”那女子蒙着面纱又是一阵打量,冷冷道:“想不到你人长的这么机灵,却问出这么笨的问题。这四周还瞧见别人吗?”古虚微微一怔,心道:“这姑娘的语气像极了灿若骄阳的相女,可显然相女没有这么高的武功,也不会炼这些不雅的邪功。”他双手合十,低声道:“感谢姑娘替我解围,真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