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携子同游道别离(上)
这一日李北殷略感体内那团无名邪火在丹田内隐隐异动,本欲运功炼化,无奈大理众多名门听闻麒麟教重举教主,纷纷前来拜贺,无奈之下李北殷只得带伤在楚征南、罗云程两人陪同下与众人相见。好在他体内太羲神功已至十成,正气阳刚,浩气凛然,丹田内一团邪火被太羲真气强压在腹。李北殷不动声色的与众人谈笑,过了大约三株香的时间,终是将众人送走。
李北殷站在总殿内,四下再无一人,也便不再压抑心头一股魔火,长长出气,心态也在微微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负手望去,十尊神像悬浮在凤仪宫之上,他眯眼看去,其中最大的一幅神像上空白无物,仅有大食国语写着【至尊】二字,力透纸背,苍劲雄浑,心里却道:“若是此番前去长安,可以将恩怨一并了解,那便是最好的。”随即眼中泛起冷光,心道:“麒麟教上下归我所有,待教内权力彻底稳固,当举兵起义,为我父母报血海深仇!什么朝廷,什么正道,我要他们死无全尸!以牙还牙!”想到这他嘴角弯起一抹邪笑,冷笑出声。
他心头一惊,脸上渗人可怖的邪笑浑然消散,连忙运功强压丹田之内一团邪火,心中惊颤道:“我方才在想些什么!”他难以置信的摇头,不曾想过自己竟会那般阴险邪恶的恶笑,更不曾想过要动用麒麟教权去报私仇,心中黯然道:“神哭麒麟功,神哭铁骨令,端是令人入魔的邪物,以后万万不可再用。如今体内这团邪火虽然不似九襄真气一般折磨我,但却比九襄真气更加可怕!它似乎在慢慢蚕食我的心性,我怕我总有一天会像段教主一样丧失人性,做出令自己毕生懊悔的错事。”随即他将真气凝结在丹田之内,将一团邪火围在其中,强行压抑心中的邪念。
楚征南总殿外走来,拱手道:“教主,云南马家公子马仲青求见。”李北殷背身而立,身子一僵,随即微声叹道:“烦请楚掌教请他进来详谈。”楚征南见李北殷背影中微微生出一股赤红异色,心中惴惴不安,旋即走出殿外,将马仲青迎入殿中,将殿门关闭,自己立在门前,目不斜视,却仔细详闻殿中动静。
马仲青生的极为俊美,面如傅粉,唇如凃腊,高身穿着白袍,腰间系着一把长剑,卷风而来,犹如踏风疾行。见李北殷负手而立,金冠束发,缎带飘飞,背身看向高处神像,随即拱手笑道:“马仲青向李教主请安了。”
李北殷心知此人为云南马家望族子弟,本是怠慢不得,可一想到岑元秀便是因此人与自己决裂,心头魔火跳动,硬是没转过身子笑脸相迎,动也不动,背身而立,淡淡道:“马公子有何事。”马仲青笑脸一僵,心道云南各地何人不识得马家名号,向来无人敢这般怠慢自己,心头微微薄怒,但仍是站直了身子,朗声笑道:“李教主,此番麒麟教力阻正道十二大派,江湖尽知教主威名。此番小可前来代家父前来向李教主问安,同时与李教主相商要事。”
李北殷背着身子冷冷道:“有何事可商。”马仲青脸上再度一僵,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小子才做了几天教主,就这般傲慢无礼,心中怒气再叠一层,还是稳住心神,笑道:“李教主说笑了,云南各地尽知麒麟教遭遇重创,分坛、总殿均是重建在即,当需大笔投入。各地义军与朝廷分庭礼抗,亦是亟待大笔支出。咱们马家上下均是麒麟教教徒,哪里有不出资相助的道理。”
李北殷背身而立,强制运功将心头魔火压下,淡淡笑道:“马公子客气了,马家富可敌国,能得马家相助是本教之幸。本教收纳支出之事均由掌金令端木先生负责,这等大事就请马公子与端木先生商量就好。”马仲青闻言登时瞠目结舌,说道:“李教主,你……你当真不是说笑,我马家世代与麒麟教渊源颇深,这等大事均是教主亲自定夺,怎么……”
门外楚征南听着,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好!或许是教主体内邪火烧心,今日才态度急转直下,这般冷淡。马家富可敌国,说事出资实则是向与麒麟教重新建交,无论马家诚心与否,都不能煞了马家面子。”他正欲推门而入,却听李北殷在殿内笑道:“马公子不必惊慌,本教座下有掌金令统管账目出纳,马公子身份高贵,这些小事以后就不必马公子费心了。请坐。”
楚征南听闻李北殷似是欲扬先抑,话语中隐隐有抬举马仲青之意,随即长长出了口气,肃立门前,背身而视。
马仲青闻言先是一惊,随即朗笑道:“李教主说的是!这等事确是该交有家中其他人来负责,小可唐突了,唐突了。”李北殷终是将心头一股魔火暂时压住,缓缓转过身来,迎着马仲青坐在一侧,一齐商讨马家出资之事。
马仲青为人极为精明,对马家与麒麟教账目均是信手拈来,口灿莲花,双目有神,谈到大账目处两人均是朗声一笑,总能达成共识。楚征南在门外微微放心,便吩咐其他人务必牢守门前,随后飘然离去。
实则李北殷一边强压体内邪火,一边聚精会神听马仲青滔滔不绝,面色微微露出痛楚。旋即待两人达成一致,相商完毕,马仲青才看到李北殷脸上汗珠滚滚,痛不可当,忙问道:“李教主,你没事吧。”李北殷见马仲青看出异样,先是微微一笑,旋即站起身来,望向悬浮在空中十尊神像,额头汗珠滚滚,颤声道:“我没事,马公子不必挂心,若是无其他事相商,就请离开。”
马仲青虽是精明能干,城府颇深,但也是个少年人,难免有些意气,见李北殷两度冷待,更对自己一片关切冷言冷语,登时心头涌来一股气,起身冷道:“李教主,做人怎可如此势力,我们刚谈好事宜,便对马某下逐客令了吗?”
李北殷越发感觉体内邪火难抑,忙道:“马公子不要误会,在下抱恙在身,不便多说,请公子自便吧。”
马仲青皱眉薄怒道:“李教主,我们相邀事宜尚未签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马家生意遍布天下,交的朋友周列四海,可从来没受过这等闲气。”李北殷心火难耐,便运功便颤声道:“马公子!请将需要在下签署的协议留下,我稍有好转自然会亲自签署遣人送到云南马府。”
马仲青瞧出李北殷略有异样,脸上微微冷笑,旋即走到李北殷身侧,叹声道:“李教主怕是修炼武功,不慎走火了吧。”李北殷心知此事关乎麒麟教刚刚建立起来的声誉,忙低声道:“没有,马公子不必多想,来日在下必定亲等贵府,像马如龙前辈请安。”
马仲青见李北殷果真是修练神功走火偏激,心头微微冷笑,心道:“麒麟教在云南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对我马家表面礼让实则暗地压榨,此番这教主练功走火,终是有把柄落下,岂能轻易饶他。”旋即他轻饶在李北殷身侧,踱着步子,淡淡笑道:“无妨,李教主年少有为,小可生平最爱结交天下年轻有为之士,更觉着与李教主分外投缘,忍不住想和李教主多说两句,李教主不会介意吧。”
李北殷已觉着心头魔火难以自抑,颤声道:“在下……在下当然不会挂怀,只是今日在下确是抱恙在身,还是改日吧。”马仲青心中更是一阵窃喜,只想将这黄毛小子玩弄一番,一消当日麒麟教上下冷待之气,旋即他见四下无人,冷冷笑道:“李教主,咱们似是同龄,不必以老一辈人把戏相待。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今天来,除了确定相商资助贵教之事,还有一事相商。”
不等李北殷开口,马仲青眼神中微微泛出凶光,冷冷低声道:“李北殷,你可知你现在坐着的位子,本是我的。”李北殷微微一惊,一阵侧目,打量一分,旋即淡淡道:“我曾听罗掌教提起过此事,当年金凤使确是有心推举马公子成为本教教主,但也都是在教主失踪,圣女离宫,各派统帅分立之时有过此想法。但现在时过境迁,本教浑然一体,上下齐心,要另当别论了。”
马仲青从腰间提出一把文扇,轻轻摇摆,随风而逸,冷冷笑道:“李北殷,你不要以为你做了教主,便是大权在握,稳如泰山。教中之人不过是拿你当傀儡在哄着,你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三无显赫身份,凭什么在这位子上坐着。”
李北殷心中冷冷一笑,负手而立,并不作答,已然不动声色的运功压抑体内邪火。马仲青走到李北殷面前,定定笑道:“李教主,这教主之位不过是把瘾,瘾过了你担得起这天方麒麟教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李教主肯将教主之位禅让,马某立刻将家中一半资产拱手让与兄台。”
李北殷微微侧目,淡淡道:“马公子,你方才所言,一点都不像本教教徒该说的话。”马仲青仰天一笑,随即冷冷道:“李教主,所谓什么信仰、崇拜、虔诚,那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在我们这些人心里,不该分对错,应当精缺损益,计算得失。你应该很清楚,天方麒麟教现在最缺的不是你,而是大量的财力物力,这些你给不了,也没法给。在正道之人眼中,朝廷人眼中,你不过是一只幸运的过街老鼠!可老鼠终究还是老鼠,你说呢。”
李北殷微微闭目,不再运功强压心头魔火,任由其将体内四肢百脉间的真气然灼,幽幽叹道:“兄台说的一点不错,在下父母确实遭人诬陷,这二十年来李某过着风餐露宿,寄人篱下,受尽屈辱的日子,能登上这教主之位,也都是教中权贵们抬举李某。若按公子所说,李某确实有些心动。”旋即李北殷轻笑一声,笑道:“马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只是在下确是对本教贡献不大,只待完成圣女、前代教主所托之事,立刻将教中大位让与贤人,绝不贪功。”
马仲青见李北殷果然松口,心中更为得意,长扇一展冷笑道:“李教主,你红口白牙的说,是众人抬举你登上教主之位,说的真是再轻巧不过了。”旋即他转过身来,盯着李北殷侧脸冷冷道:“可马某却觉着,李教主是个有大志之人,你嘴上一再推辞,可心里怕是万般想做麒麟教教主。麒麟教与朝廷分庭礼抗,手握万千起义大军,身为教主振臂一呼与皇帝无异!你实则早就盘算好一切,你所说的教主圣女所托,在旁人耳里似乎名正言顺,冠冕堂皇,可在马某耳朵里却是如孩童的笑话一般滑稽可笑!你只有做了教主,才有挥动大军攻压朝廷,才能在武林纵横捭阖,你父母的血海深仇才可以报。李教主不要觉着在下话说的难听,说的刺耳,实则你与马某殊途同归,都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