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紫气东来化麒功
李北殷随着罗云程转过后殿,来到一间礼堂之中,这间礼堂内灯火不息,铺着一条宽大的古大食地毯,上悬十尊神像,与凤仪宫总坛的一般无二,也是佛门三至尊与其他几尊神像,其中最宽大最显眼的一尊大神像上却空无无误,只用古大食国文写着“至尊”二字。
整座礼堂内外有不少金凤部教徒把守,亦有不少人参拜,如今已是临近傍晚,人流纷纷离去,李北殷看着信徒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不禁叹道:“金凤使经营这处分坛,看来是颇有建树,我教分坛能如此香火鼎盛,传教广播,看得人心里也就有底气。”
罗云程双手负背,点了点头,失神道:“小教主过誉了,老夫一直觉得,事在人为,这世上并无难事。可后来才发现,最难的事,是人心,若是一个人心不在了,你做再多也是徒劳……”
他旋即回过神来,不再说下去,歉笑道:“你看我,老骨头一把了,还在说些什么,教主且随我来。”
李北殷随着他走入内堂,见那十尊神像之下,竟是一处祠堂,上面竟是历代教主灵位,从第一代圣女教主到第二十代教主,全都放在灵柩内,供世人瞻仰悼念。
罗云程望着二十尊灵位,低声道:“这便是我教二十位教主,及三位圣女的灵牌,麒麟教从古至今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唉……我教自第十九任教主开始出现颓势,第二十任教主蒙难后便一蹶不振,差不多五十年才盼到段教主这等当世人杰,他纵横捭阖,锐意进取,一手将原本已是残破不堪的麒麟教推至中兴,可惜啊可惜啊,若是段教主不是壮年早逝,我教何以现在四分五裂,自相消耗。”
说罢他又幽叹了一声,拍了拍李北殷的肩膀,道:“小教主啊,你虽接任了本教教主一职,权掌本教,可你这般年纪,却是我教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主,任重而道远,且还不知道这肩上的单子有多重。”
李北殷先是恭敬的对历代圣女及教主磕首拜礼,随即起身,面露难色,叹声道:“罗密使,不瞒你说,在下也只是书生一介,论治教统帅,沙场点兵,都万万不及罗密使。若罗密使有心,我这便……”
却听罗云程伸出一手,“唉”的喝了一声,不准他再说下去,随即双手负背看天,冷声道:“小教主,方才你婆婆所言我不是没听到,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家妹妹,怎么能言而无信,又想将这担子甩给别人。何况前代圣女所言,效力等同教主,甚至还要重些。我们都是麟教子弟,哪个会不听圣女和教主的话,你且安心做你的教主,其他的事,老夫和你婆婆,以及其他护法使者,都会替你分忧的。”
李北殷叹了口气,苦笑道:“罗密使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将这担子甩给谁,只是觉得才学浅薄,又年纪尚轻,难以服众,唯恐耽误我教……但既然罗密使与婆婆都这般说了,又有教主及圣女遗命在前,我若是再推三阻四,反倒是不识抬举,今后就有劳金凤密使多多指教了。”李北殷心道:“可我终归是北宗儿郎,接下这教主之位只为完成婆婆及婶婶的心愿。何况已经被赶下龙门洞来,便与北宗再无关联,唯有不忘沈爷爷恩典与教诲,将这麒麟教一步步引导入正道。”
说罢,李北殷长长躬下身子,深深施礼,罗云程一喜,忙将他扶起来,喜道:“这便是了,男儿郎应有担当和胆识,当年段教主刚接过教任之时,也是这般心有惶恐,常常寻我谈心解忧,推心置腹,小教主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足够你学!”
李北殷闻言,就又深深鞠躬道:“我从小在龙门长大,武学一道的恩师便是沈爷爷,这么一来,从今往后罗密使就是我文道之师了不是。”
罗云程也是江湖老人,心知李北殷竟是大敌北宗弟子,心里一阵担忧,尚不知如何向教中诸位兄弟交待。但听李北殷竟将他与沈山崇这等武林泰斗并列,心中既是惶恐又是窃喜,当即笑道:“小教主快快请起,当着列为英烈的面,怎可对我这下属施此大礼。”
罗云程似是有些感慨,扶着李北殷肩膀感叹道:“孺子可教!难怪我那妹子十年不回教中,却愿意为了你这小子,与我一齐上大理相救。”
李北殷惊道:“原来是这样,竟是婆婆相求……婆婆待我亲如己出,这份情我不知如何报答她。”
罗云程笑道:“她与我讲了你父母的事,当时我也是一惊,没想到太冥的儿子尚活在人世,当时江湖上传出你爹娘十年之内,纷纷离世,大伙儿悲伤之余,都以为你也已经……好啊,算这贼老天还有良心,留下了李家血脉。”
李北殷叹道:“既然罗密使如此推心,那我们以后大可不必臣下相叫,我叫一声‘先生’可好”
罗云程脸色一变,惊慌失措道:“这可不行!礼法礼法,都是为了维系统治稳固和阶层壁垒而生,小教主万万不可轻易废去。小教主,你这般相信老夫,老夫心里已是动容,但在外人面前可不得如此称呼。”
李北殷笑道:“好吧,那我便由着你的意思,可若是无人之时,我大可叫一声‘先生’,也不为过吧。”
罗云程心里一喜,朗声笑道:“哈哈哈,老夫一生征战无数,杀了不知多少人,拳脚功夫也教了不少人,可从做过这教书先生。”
两人皆是朗声一笑,随即罗云程笑着引着李北殷走到殿中央,道:“小教主,今日带你前来,便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便是新任教主要为薨逝的教主立碑设位,段教主与圣女的灵位,都要你亲自来立,以示追念。”
李北殷长叹一声,道:“理应如此,段教主传下神功,圣女传位于我,皆是再造大恩。”
说罢,两人将一侧安放的灵位举起,李北殷拿起一侧金粉蘸笔,将“第二十一代教主段明发之灵”写在其上,放在第二十任教主一侧,又拿起一方灵位,写下“第四代天方圣女法蒂彻之灵”,放在第三代圣女灵牌一侧。
写罢,罗云程将两人骨灰分别灌入精致的净土瓶中,要放在灵牌之后供起,李北殷忙道:“先生,我曾在教主牢房中看到遗训,教主遗念是葬于大理凤仪宫周遭的花海之中,圣女的遗念是能常伴教主,均不是列于灵台之上。”
这话若是说在二十年前,罗云程可能会毫不顾忌李北殷已经是教主,当即发怒。麒麟教礼法向来严苛,李北殷说的话已经是乱了礼数。可如今的罗云程已非当年,他亦饱受相思之苦,苦等曾素懿二十年而不得,不由得心下黯然,说道:“既然是教主遗命,那谁也不好忤逆。何况小教主说的也有道理,圣女与教主的事我当年也有耳闻,便让他们二人黄泉常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