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五条消息
第四十一章:五条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林澜的时间表被挤得满满当当。她原本以为,自己来北京就是参加几场大会议,顶多是当个摆设式的技术顾问,坐在角落里,偶尔点个头、被提问时回答一句。没想到,周林还邀请她参与到了一些中方资金使用专项小组的闭门讨论中,还包括几场针对外部审计程序优化和跨部门数据整合的技术研讨会。她好久没有感受中国速度了,似乎被拉进了一个全新的节奏里。这种新鲜的笨拙感让她每天都充满了力气——她每天都早到会议室,配合各部门的提问,逐条讲解数据流、总部那边的系统操作逻辑、以及审计材料的说明情况。有时候,中午休息时间,周林会叫她一起去大厦楼下的咖啡角落坐坐。一次,周林随意问了一句:“计划未来长期留在美国吗?”林澜握着咖啡杯,低头笑了一下说:“现在还没想过那么远。”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听见那一丝不自觉的迟疑。周林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转而说:“你的关于非洲的经历还是过硬的。很多人想讲非洲项目,讲不出干货。你懂里面的细节,也看得出全局,这很难得。”说到这,她停了一下,像是在权衡措辞,末了补了一句:“以后啊,说不定能回来,提供你的经验。”过了会又问她:“根据过去的经验,你怎么看企业自报的数据?”林澜老实地说了自己的观点,周林不时点头:“你们技术组的看法挺关键的,别怕说真话。”林澜发现,这次的出差并没有她以为会存在的繁复扯皮和流程拖延,更没有那种在国际项目中常见的“打太极”推诿气氛。“项目是合作共赢的窗口,但任何不合规的操作,一旦被外部放大解读,会对所有合作方都造成损害。”她想起刘越说的话。而且她也开了口,讲出了那些没有人会替她讲的话。一周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周林说要送林澜下楼。两人并肩走到安检处,旋转门透着吹进来的风,裹挟着人群的嘈杂。走到闸机前,周林忽然停下脚步,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林澜的手。她低声说:“有些事情,第一次是能力问题,第二次就是态度问题。”她顿了顿…
接下来的几天,林澜的时间表被挤得满满当当。
她原本以为,自己来北京就是参加几场大会议,顶多是当个摆设式的技术顾问,坐在角落里,偶尔点个头、被提问时回答一句。没想到,周林还邀请她参与到了一些中方资金使用专项小组的闭门讨论中,还包括几场针对外部审计程序优化和跨部门数据整合的技术研讨会。
她好久没有感受中国速度了,似乎被拉进了一个全新的节奏里。
这种新鲜的笨拙感让她每天都充满了力气——她每天都早到会议室,配合各部门的提问,逐条讲解数据流、总部那边的系统操作逻辑、以及审计材料的说明情况。
有时候,中午休息时间,周林会叫她一起去大厦楼下的咖啡角落坐坐。一次,周林随意问了一句:“计划未来长期留在美国吗?”
林澜握着咖啡杯,低头笑了一下说:“现在还没想过那么远。”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听见那一丝不自觉的迟疑。
周林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转而说:“你的关于非洲的经历还是过硬的。很多人想讲非洲项目,讲不出干货。你懂里面的细节,也看得出全局,这很难得。”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像是在权衡措辞,末了补了一句:“以后啊,说不定能回来,提供你的经验。”
过了会又问她:“根据过去的经验,你怎么看企业自报的数据?”
林澜老实地说了自己的观点,周林不时点头:“你们技术组的看法挺关键的,别怕说真话。”
林澜发现,这次的出差并没有她以为会存在的繁复扯皮和流程拖延,更没有那种在国际项目中常见的“打太极”推诿气氛。“项目是合作共赢的窗口,但任何不合规的操作,一旦被外部放大解读,会对所有合作方都造成损害。”她想起刘越说的话。
而且她也开了口,讲出了那些没有人会替她讲的话。
一周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周林说要送林澜下楼。两人并肩走到安检处,旋转门透着吹进来的风,裹挟着人群的嘈杂。
走到闸机前,周林忽然停下脚步,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林澜的手。
她低声说:“有些事情,第一次是能力问题,第二次就是态度问题。”
她顿了顿,又缓缓说道:“林澜,其实很多问题不是一两个季度的事,是系统性的。你在技术上能看出什么,就要说,不然最后出问题,谁都跑不掉。”
林澜听着这句话,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周林看着她,神色平静却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她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纸张略微有些折痕,封面上印着几行英文和法文的标题,夹杂着一张地图,标出了几个非洲国家的轮廓。她把文件递给林澜,说:“这是我们在非洲几个项目上的资金流向和外部审计的梳理备忘——不完整,但可以当个参考。以后非洲那边的事,可能还要麻烦你。”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只有林澜能听见:“数据链的事,要有人懂,也要有人敢说。”
林澜接过那份文件,能感觉到封面纸张的粗糙质地,带着点重量。她擡头看了看周林,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此刻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你以后要是有考虑,可以回来,参与这边的事——非洲线这块需要懂行的人。”周林点点头,“一路顺利,再见。”
周围人群川流不息。林澜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这座城市,这一周的时间,这些会议室里的争执、问答、纸张翻动声,都像是一场漫长而安静的试炼。而她自己,好像刚刚从一块冰冷的石头里,摸到了一丝温度。
是时候,回到自己的老巢完成这一场局了。
林澜一个人走出大楼,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街道上人流依旧,车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一片流动的光海。行人匆匆的,像一张张重叠的剪影,慢慢淡入夜色里。
路边有一家小酒吧,门口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孩穿着短裙,被风吹得直跺脚,男生则低头在给她点烟,烟头一点红光闪了起来,女孩擡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像是带着点赌气似的撒娇:“你就不能早点来啊?”
男生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笑,把她衣领往上拉了拉,手指顺势从她耳垂滑到下巴,又轻轻捏了一下。
女孩脸上飞起一抹红,伸手去拍他:“讨厌。”男生侧过头,贴近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笑着把头埋进了他怀里,脚尖踮了一下,像是整个身子都被什么软化了,嘴角忍不住翘起,伸手去推他:“别闹了,这里好多人看着呢!”
林澜站在人行道的另一边,看着这一幕,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好久没有感受北京的夜。北京夜里的都市男女。
她看着那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重叠又分开,像是一种暧昧的暗号,落在她眼里。充斥着遥远的、与自己无关的幸福感。
那天的通话里,赵星语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她原本从未听说的秘密。林澜没有想过,和顾野家庭有关的故事,会这样在她面前摊开来,一层层揭开。
原来那对母女——张姨和张笑笑,正是顾父当年南下、又远赴非洲办厂的老搭档张叔的妻女。张叔在暴乱中不幸身亡后,顾父心怀愧疚,明里暗里接济了她们许多年。
笑笑比顾野小五岁,两家人自小来往密切,几乎被当成半个家人。在张叔还在世时,两个孩子也被大人半开玩笑地“订了娃娃亲”。
再后来,顾母病重去世之后,往日雷厉风行的顾父也慢慢也露出了疲态,年纪又大了,日子竟有些自顾不暇。这时张姨重新出现,来照应他的起居,也算顺理成章。张家母女本就是他心头的一桩旧债,一来二去,两人便凑合着过起了伴。
赵星语在电话那头的最后一句还带着点无奈:“他们也都不年轻了,有个照应是好事……就是我哥......心里还是没缓过劲来。他三年前离开北京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林澜一边听,一边望着灰蓝色的天光,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言片语和模糊是有用的——因为事情有时候还不如不要像此刻这样,有了太过具象又残忍的轮廓。
赵星语似乎怕她多想,赶紧又补了一句:“笑笑姐那边......我哥其实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对她没那方面的意思,尤其是遇到你之后……他对别人真的就很淡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更委婉的措辞,“但是吧,笑笑姐一直挺执着的。她以前就很听长辈的话,也许小时候那种‘你们俩以后是一家人’的灌输太深了,她自己……可能到现在都没真正放下。”
“她也一直没嫁人。”
林澜对着此时的夜空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忽然觉得怅然。
人有时候知道得太清楚,反倒是一种困境——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地去了解过顾野,了解他的来处、他的挣扎。她总以为两人之间最难的是距离,是命运的岔路口。
他如今的境遇——那些点滴的疲惫与隐忍,被她一一收入眼底。这样脆弱而柔软的状态,一旦托付给错的人,是最容易被碾碎的。
可也正因如此,若真的想伤害一个人,不就是在他最没设防的时候,轻轻推上一把?
而自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中间,在事到如今、一切水落石出后留下的漫长空洞里,到底是那个没伸手的人,还是那个先转身的人?
夜风吹过,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她缩了缩脖子,手指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她意识到自己有五条消息需要回,都是今天中午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