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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昳擡脚迈入西阁,欲将琴挂上,目光触及落款处‘归舟’二字,不禁暗自神伤。
刹那间,眸中闪过清明。
谢昳猛地回头,门上无锁,他记得,因琴弦勒伤手,西阁已经被自己封住。
竟是此时。
谢昳不明白,为什么困住韶灼的幻境是这个时期。
锦干帝还未驾崩,他谢昳,依旧权利滔天。
谢昳转身出房,忽听得一声尖笑。
“谢昳?你的过去致使你自顾不暇,居然还敢蹚别人的浑水。不过一张琴,就能触动你心神,你怕不是来白送性命的。”
声音尖利狂妄,不像人类,想是来自那施术的黄鼠狼。
谢昳闭目,笑得极浅。
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得。
黄鼠狼是针对人心施的幻境,果然一针见血。
谈及过去……
“不过是被堂叔害死双亲,寄人篱下,两年后被堂哥谢迢亵玩,谢思得知后却视而不见,反而将我当礼物送人。
七年收养,五年脔禁。”
谢昳声音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己,手却逐渐勒起琴弦。
人性复杂,可能谢思刚开始确有那么一丝愧疚。
才会收养一朝变成孤儿的自己。
时间一长,谢思看着自己的眼神逐渐染上厌恶。
曾经是愧疚,后面就是一面活生生的镜子,照着他自己犯下的罪孽。
于是自己从孤苦伶仃变成碍眼。
看到谢迢从自己房间衣衫不整的出去后,谢思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我好心收养你,你竟敢勾引我儿子,谢迢是我辛苦培养的接班人,果然你跟你那个爹一样,惯会勾引人。
既然你这么喜欢男人,我就让你尝个够。”
自己倒是反驳了。
“可笑,你明明看见是他强迫我,可你连骂他几句都不敢,只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们父子才真令人恶心至极。”
谢思用暴怒回应他的质疑。
将他暴打一顿后,伤未养好便将他送人了,从此五年血泪。
曾经无数个日夜想要一了百了。
可他不甘心,谢思还活着,谢迢还在吆五喝六,凭什么,那些贱人都活着,自己要去死?
于是卖笑也罢,讨好也罢。
终于是让自己抓住了那么一点的权利影子。
体会到拥有权利的滋味,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直到在刘温之的营帐中遇到锦干帝。
“你是谢昳?为何在此?”
刘温之借花献佛,这才到了锦干帝身旁,从此独宠一身。
琴弦勒进骨肉,银白的丝弦瞬间爬满鲜红,谢昳似无感知,睁眼冷笑,透明的泪滴低落到琴身,洇开团团墨晕。
“不过是被繁华迷眼,以为终有人能真心对我,最后自作自受,为人当了九年替身。”
恨么?归舟其人如皎月,照亮自己的灰暗,敬慕了这么多年,呵,如何很得起来?
爱么?不是伯仁,却因伯仁,从一个深渊陷入另一个深渊。
不爱不恨,为什么还是意难平?
那只能咬破满嘴的碎牙,合血吞进肚里,只能是一边虚与委蛇,一边自我消化。
还是恨不了,还是意难平。
知道锦干帝真正在意的人是谁后,就收了那点心思,亲自掐灭苗头。
自甘堕落,扮演锦干帝心中的人。
人性真贱,害死正主后又后悔,对他这个替身百般珍惜。
可锦干帝对他越好,就越发显得,谢昳本人,不值一提。
他谢昳,从始至终都是别人触景伤情中的景,爱屋及乌里的乌,哪里值得别人真心相待。
不是早就安慰自己千次万次,他们是各取所需,银货两讫,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