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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昳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他刚起身便被惊人的眩晕所侵袭,下意识扶紧软塌上的木柱,静静的等着这股眩晕过去。
手瞬间被人握住,但谢昳在想,之前服五石散后不是没有昏睡过,但从没睡过这么长时间。
“义父,你醒了。”
“唔……头晕……”
韶灼绞了湿毛巾贴在谢昳的额头。
谢昳等了许久,仍不见清明,干脆靠着枕头倚在床上闭目养神。
“义父,您这是风寒了,热还未退下去,再休息一会儿吧。”
这时,谢然拿着信进房间。
谢昳接过信展开,看完眉毛微挑,将信放在蜡烛上,红色的火光一闪,信纸化为灰烬。
“还有半柱香的时辰,皇上就到谢府了,灼儿,你去西阁将琴取来。”
韶灼眼神微闪,他是担心谢昳的身子,烧还未退,此时最好留在房内休息,并不适合弹琴,话几乎脱口而出,临到嘴边又收了进去。
刚刚谢昳的一举一动皆被他看在眼里。
就连谢昳也不晓得,看信时谢昳的嘴角不经意向下撇了一下,那是他不耐烦的预兆。
诸如此类零散细微之处,韶灼却记得清晰,不曾刻意就已雕在心上。
他阻止不了谢昳,于是准备在西阁取完琴后,挑件厚实的披风一并带过来。
书房里,谢昳在琴案前伸手拂过琴弦,神情深邃落寞。
每当这时,韶灼总觉得面前之人,寂寥的仿佛隔绝前世今生。
洁白细直的手指辗转起落间,铮铮乐响带着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韶灼想,这副琴于谢昳定是不同的。
单独的摆在西阁,谢昳轻易不碰,偶尔进西阁也只是静观,仿佛在睹物思人,可此番,为何偏要在皇上快来的时候弹奏呢?
“咳,咳……”
“义父!”
韶灼二字还未出口,便听到门外有人喊道。
“悯卿!”
谢昳擡眼见到来人,表情微诧,随即起身行礼。
被来人几步奔来,托起下拜的身子。
“悯卿,朕瞒着众人出宫可不是专程来看你来行礼的,怎还咳着?御医不是前天就看了?这群不中用的东西!”
谢昳神情冷漠,淡淡抽出双手。
“皇上过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叫您瞧见臣这懒散邋遢的模样,是臣失敬了。”
谢昳虽嘴上说着失敬,但是语气连同神态都随性坦率,在皇帝面前没有半点拘束,甚至懒懒的靠在琴塌上。
白衣翩然,苍白的脸透着病气,狭长的凤眼微眯,斜眺了一眼锦干帝。
如玉的面目表情虽冷,但却让人无端看出几分风流。
“谢卿若算的上邋遢,那举国再不敢有人说他自己爱干净了,朕初见你时,当真以为瞧见了天外的玉仙,时间还真是快,一晃竟差不多快十几年了。”
谢昳擡眼,眉目含嗔道:
“哦~原来陛下是觉得臣老了,颜色不再,唉,怪不得人常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呢。”
锦干帝闻言噗嗤的一声笑出来,用手轻轻捯了下谢昳的胳膊,丝毫不见半分天子威严,落在韶灼眼中。
仿佛这二人并非君臣,而是毫无芥蒂的知己。
锦干帝刚过完四十寿辰,脸上已有细密的纹路,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英武俊华,细纹没有带来丝毫不雅,反而给他增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沧桑成熟。
锦朝有一句暗谣:欲摘瑶台问谢卿。
讲的是宰相谢昳不仅权倾前朝,连后宫掌握手中,后宫明面上主人是皇后,但是锦干帝真正要宠信哪个美人,还需问过谢昳才可以。
曾经锦干帝宠幸过一个妃子,甚至有段时间,连着十几天不上早朝。
后来众朝臣联合上奏,请谢昳代为出面劝谏皇上,虽不知那日谢昳在御书房里,究竟对陛下说了什么。
但是那日谢昳仅在御书房待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妃子从此就销声匿迹。
这个事情传遍锦朝,于是便有了那句民谣。
起先,谢昳或许也被人称之为良臣,但后来,他党诛伐异的手段太过血腥,在朝廷中得罪过太多人。
仇敌对他诋毁怒骂,惧者怕引火烧身,久而久之,良臣就成了奸臣。
可有一点始终不变,就算谢昳再怎么跋扈恣睢,依旧盛宠常青,隆恩眷顾,其中的缘由道不明。
谣言越甚,逐渐谢昳有了以色侍主的名声。
“灼儿,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