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离开
医生来得很快,不过半小时便被金开火急火燎地带进了洪家。这私人医生也是个面熟的,上次也是这么被金开这么火急火燎地请过来,而且诊得还是同一个人。
喻嘉时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当时那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对方也是差不多的反应,还呆呆地盯着喻嘉时看了一会儿。毕竟这张脸好看得太有辨识度,只要见过一次就忘不掉了。
想起当时他和洪崖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他还以为这个男生不会在洪崖身边停留得太久,结果没想到。
他甚至以为是不是这两个人又生气闹别扭,然后洪总又下手重了,把人家折腾生病了。
“黄医生,看病。”
洪崖的声音幽幽地从他身后传来,那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宛若被一条蛇从暗中盯住了一般。
“不不好意思!”黄医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拿出自己的医药箱,开始看诊。
最后的结果仍然和黄医生一开始设想中的很不一样,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引起的发热。只要打两天针,再吃点药,很快就能好。
黄医生很快把针水开出来,喻嘉时扎上针后,早已经倦怠到不行,躺在被窝里,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随后黄医生又开了一张处方药单,这样金开送他回去的路上还能顺便拿着单买药。
这一通折腾完也已经晚上九点多,喻嘉时打着针已经睡着,洪崖仍守在床边看着喻嘉时。
阿姨上来请他下去用晚饭,说自己可以先在房间里守一会儿,等先生用完饭再上来。洪崖点头答应,下楼草草吃了一些。
然而今夜注定是个动乱的夜晚。
晚饭还没来得及吃两口,洪崖就接到了医院那边的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就非常忙乱,正式给他下了病危通知。
洪崖下意识地擡头往上看,那一刻他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喻嘉时今后该怎么办。
“我马上就到,请全力救治。拜托了。”
洪崖放下手里的筷子,抓起车钥匙赶出门,恰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金开。
金开眼看着老板的车冲出院门,打开车窗甚至都来不及问老板这是要去哪。
急救室里,机器仪器与医生冷静又紧张的声音混成一团。
洪崖的黑色大g驰骋在无边夜色里。
喻嘉时毫无意识地躺在洪崖的床上,床沿边上的点滴袋才刚挂完第二袋。
秒钟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移。世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有人前世相爱相恨,今生却无法相认。有人会长大,会痛苦,会老去,会迎来生命的终结。
在这普通却又不平凡的世界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经历着生命的无常。
急症室里的仪器倏然拔高声音,最终归于平寂。
九天之上,一颗无名的星辰陨落。
喻嘉时知道消息的那一天,在床上坐了很久,从白天到黑夜,动也不动,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大概是悲伤到了极致,已经忘了正常的生理反应。
喻嘉时和这个在他生命中占据着十足重要地位的女人的最后一面,成了半个月前她笑眯眯地送着喻嘉时坐上去北城的车。
记忆里的人还如此鲜活,转眼间却再无法相见,天人永隔。
豆大的水滴落在喻嘉时的手背上,起先速度还很慢,一滴与一滴间相隔许久,再到一次落下好几滴。
当喻嘉时意识到自己在哭时,他的神识也早已回笼。痛苦织成的网铺天盖地将他拢在中间,一双无形的手重重地挤压着他的心脏。
呼吸变得急促,他不得不发出声音,可那细微的声音满是痛苦的哽咽。
喻嘉时从床上下来,可是无力感充斥着他的手脚。他扑通一声落地,然后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吸。
洪崖听见声响从门外赶进来时,看见了痛苦哀嚎的喻嘉时,他擡拳砸着地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头的压抑。
他陪着喻嘉时待了一天,也看着他毫无反应了一天。不过是出门接个电话的功夫,回来便成了这样。
但相较于他没有任何反应的状况,洪崖更乐意见到他痛哭的模样,痛苦只有被揭露出来,才会有愈合的可能。
他上前去拥住喻嘉时,任喻嘉时在他怀里痛哭流涕。此刻言语的力量是最脆弱的,只有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抚。
金开送水上来,见着这副景象,心里别提有多难受。虽然他和喻真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到底是被喻真逗过很多次,心里对喻总是存着好感的。
谁能想到世事如此无常。
此刻他不愿打搅喻嘉时与洪崖,深深叹了口气后,便又拿着水下楼。
这天下午,喻嘉时在洪崖怀里尽数释放着痛苦。他哭到声嘶力竭再被洪崖哄睡下。
待到第二天醒来时,神色已与平常无异。
后来喻嘉时带着喻真的骨灰回到东城,洪崖却没能随行,因为他要出国参加一场很重要的会议。
喻嘉时说你忙你的,意思就是不用担心他。可他如今的状况反常得令人摸不准他的想法,洪崖怎么可能不担心。
因此便让金开跟在喻嘉时身边,陪他一起回东城。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金开舍了回家团圆的机会。心甘情愿地陪着喻嘉时回东城。
毕竟他也不希望小喻总出什么事。
回东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小姨安葬。他把小姨安葬在和父母同一个陵园里,虽然因为时间关系,碑之间相隔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