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幸福下的不安(2)
汤圆遵守与邢晖的约定，打了一刻钟的雪仗后，原本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就想回屋里的，不料邢晖忽然拿出一双厚厚的雪靴给她穿，说是他特地找人用狼皮做的，里头垫了好几层皮毛，格外保暖</p>
穿上特制的雪靴，她的脚完全不冻了，痛快地打过雪仗后，可儿又拉着赵灵钧的手，吵着要堆雪人，两个孩子在邢晖与温霖的指导下，忙忙碌碌地堆着，眼见雪人逐渐在自己手下成形，自从家变以后，总是一脸肃穆沉稳的少年终于能够真正地放松心情，露出开朗的笑容</p>
不到一个时辰，这间两进的宅邸前院便堆起一排五个雪人，三大两小，每个都圆滚滚得可爱极了，身上的装饰也各有特色</p>
代表可儿那个脖子上围了条红围巾，赵灵钧那个则让调皮的可儿给安上一根长长的胡萝卜鼻子</p>
“哥哥的鼻子好看”小姑娘糯糯地强调着，赵灵钧左看右看那根红萝卜鼻子，实在看不出哪里好看</p>
但也比温霖好，温霖的雪人被插了两根树枝当作是一双手，一颗花生当作是樱桃小嘴</p>
这些都是邢晖的杰作，温霖不爽，原想回敬他一番，偏偏人家是一对夫妻雪人，装饰的是两人的定情物，他倒是不好意思插手了</p>
邢晖雪人腰间坠着一个汤圆亲手绣的荷包，汤圆雪人头上则包着一条缀着珍珠的精致头巾</p>
这头巾是邢晖在镇上向一个偶然路过的西域商人买来的，汤圆一看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p>
尤其当她想起自己与他在码头重逢时，被他嫌弃地丢在地上的那条廉价的碎花头巾，再看看如今他亲手送上的这一条，曾经受到创伤的心，彷佛都在那瞬间温暖地平复了</p>
汤圆含笑望着披在雪人头上的珍珠头巾，趁没人注意，悄悄握住夫君的手，软软低语</p>
“谢谢你”</p>
谢什么？他斜斜一挑剑眉，彷佛如此问她</p>
她深深地凝睇他，眼中含情脉脉</p>
谢谢他不经意地来到了她身边，谢谢他愿意留下来陪伴她，谢谢他给了她这一段如美梦般幸福的日子</p>
午后，几个人用过午膳，邢晖与温霖比赛起做花灯来</p>
两个男人的手都巧，又善于描绘丹青，将灯笼做得栩栩如生，可儿在一旁看得好生羡慕，拉了拉赵灵钧的衣袖</p>
“哥哥，可儿也想要灯笼”</p>
“你要什么样的？”</p>
“想要小兔子”</p>
“好，哥哥做给你”</p>
赵灵钧学着削起木条，略微笨拙地替可儿扎了个小兔子灯笼，虽然形状怪模怪样的，可儿见了，却很喜欢</p>
“这个做得不好”赵灵钧赧然，想将小兔子灯笼收回来</p>
“哥哥明年再做个更好的送你”</p>
“不要，我就要这个”可儿紧紧抱着小兔子不放“哥哥明年再给我别的”</p>
“那哥哥以后每年都给可儿做一个灯笼”</p>
“好啊，哥哥打勾勾！”小姑娘伸出小巧的手指，与少年慎重地立下约定入夜以后，每个人都提起了各自的灯笼出外闲游</p>
邢晖给汤圆做了两个灯笼，一个是绘着八仙过海的花灯，另一个却是可爱的小动物形状</p>
汤圆仔细看了看，那圆滚滚的小身体，黑头小鼻子，红润的小嘴，及一双滴溜溜的眼睛</p>
“这是……栗子糕？”她惊喜地望向邢晖</p>
邢晖眉目一舒，淡淡一笑“你果然还记得”</p>
“我当然记得啦，那小猪鼠还是我在山里捉到的”</p>
当年，她听说了那个傲娇又心善的大少爷胃口不调，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急得不得了，怕他独自在屋里养病会寂寞，就将自己捉到的小猪鼠和亲手做的一碟栗子糕悄悄放到了他窗下</p>
她没想到他会真的收下了她的一片心意，吃了栗子糕，也养了小猪鼠</p>
“那时你也没留个话，还是我让人去打听以后，才知道原来点心和那小猪鼠都是你送来的”</p>
“我是担心自己逾矩，你会不高兴，所以……”</p>
论理她当时只是一个小丫鬟，不该那样私自去接近主家少爷的，要是被抓到了，必然得挨上几板子</p>
回忆从前自己的大胆妄为，汤圆不免有些赧然，邢晖摸摸她的头，语气是难得的温柔缠绵“你确实是逾矩了，但我很高兴”</p>
只可惜当时年少的他瞥扭得紧，明明满腹感激，却一句道谢的话也未曾亲口对她说过，后来离家去求学游历，又渐渐淡忘了她，淡忘了曾有个那样真诚可爱的小姑娘一心挂念着自己</p>
许是上天怜他，才在这么多年以后，又安排两人再重逢</p>
“圆圆”他蓦地牵住她的手，低低地唤了她一声</p>
她擡头望他，只见他微微笑着</p>
“谢谢”</p>
她一愣，不解“为何？”</p>
他没解释，只是更加握紧她的手</p>
两人一个提着小猪鼠灯笼，一个提着八仙过海花灯，携手漫然走在雪地里，留下两行相互依偎的脚印</p>
月光朦胧，灯影摇曳，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蜿蜒，彷佛将会如此延伸到天荒地老，永无尽头</p>
汤圆擡眸，男人的俊颜含笑，映入她眼潭，犹如波光激滥，荡开一圈圈令她心醉的涟漪</p>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p>
汤圆不懂诗词，却于此时此刻，深切地体会到了女儿家埋在内心深处，最执着、最恋慕的想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