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风波
宴会风波
傍晚时分,苏青青提着空了的食盒从外面回来,刚走进院子就撞见迎上来的林一。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轻声道:“夫人辛苦了,外面风大,手都冻凉了。”
苏青青笑着缩回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碍事,就是给张婶送了些桂花糕,聊了会儿天。张婶还说咱们家的糕比外面铺子的还香呢。”她说着,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全然没提自己为了赶在天黑前回来,一路快步走得额角冒汗。
“累了就早点歇着。”林一把食盒递给一旁的丫鬟,又叮嘱道,“让厨房把温着的姜茶端到你房里,暖暖身子。”
苏青青点点头,却话锋一转,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夫君不用管我,我歇会儿就好。你晚上多陪陪南枝吧,她今天从山寨回来,心里定是还念着岳父,你在她身边,她能踏实些。”
林一看着她始终替旁人着想的模样,心里泛起暖意,伸手替她拂去肩上沾着的碎雪:“那你也别硬撑,要是累了就叫丫鬟,别自己扛着。”
“知道啦。”苏青青笑着推了推他,“快去吧,别让南枝等急了。”
林一转身往南枝的院子走,刚推开门,就见南枝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白天从山寨带回来的小布偶——那是寨里的婶子给她缝的,上面还绣着朵小小的山茶花。听到动静,她擡头看来,眼里瞬间亮了亮:“苏姐姐已经去睡了吗?”
“嗯,她累了一天,让她好好歇着。”林一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微凉的耳垂,“怎么还坐着?不冷吗?”
南枝摇摇头,把布偶放在桌上,刚想说话,林一却俯身下来,温热的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他的吻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又带着些压抑不住的珍视,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南枝的呼吸有些不稳,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温柔:“白天在书房……我差点说了混账话,幸好你没听到。”
南枝愣住了,刚想追问,林一却又吻了吻她的眼角,轻声打断:“别问了,都过去了。现在,我会好好陪你的,把今天没给你的时间,都补回来。”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听着自己沉稳的心跳。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林一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又像在给自己定心——往后,他定要护好这份安稳,绝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再破坏这份温暖。
南枝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所有的不安都悄悄散去。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得更深,轻声道:“林郎,有你在真好。”
“嗯,我一直在。”林一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眼底满是坚定。
林一低头吻了吻南枝的发顶,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好睡吧,我陪着你。”
南枝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温热的衣襟,安心地闭上眼。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在帐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伴着彼此均匀的呼吸,两人很快就沉入了安稳的梦乡。这一夜,没有戾气作祟,没有纷扰缠身,只有相拥而眠的踏实。
第二天一早,林一先醒了。他轻轻抽回被南枝枕着的手臂,动作放得极缓,生怕惊扰了她。看着她熟睡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指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眼底满是温柔。
洗漱妥当后,他往饭厅走去,远远就闻到了米粥的清香。苏青青正端着一盘蒸好的豆沙包从厨房出来,见他进来,笑着招呼:“夫君醒了?快坐,粥刚温好,配着小菜正合适。”
桌上摆得整齐,白瓷碗里盛着浓稠的小米粥,旁边是爽口的腌黄瓜和酱萝卜,还有南枝爱吃的豆沙包、他偏爱的咸蛋黄烧麦。林一坐下拿起筷子,心里暖暖的——苏青青总是这样,把每个人的喜好都记在心里,默默把日子打理得妥帖。
“辛苦你了,一大早忙这么多。”林一夹了个烧麦,轻声道。
“不辛苦,看着你们吃得香,我就高兴。”苏青青笑着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粥,“南枝还没醒吗?我给她留了些在灶上温着,等她醒了就能吃。”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偶尔说几句家常,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桌上,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饭后,林一换了身官服,便往翰林院去了。刚到衙署坐下,整理着昨日未完的公文,同僚王主事就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烫金的请柬:“林掌院,今晚上城西的醉仙楼有场宴会,是吏部李大人做东,好多同僚都会去,你也一起呗?热闹热闹。”
林一原本想拒绝——近来总被那股戾气搅得心神不宁,他更想早点回家陪南枝和苏青青。可话还没到嘴边,心里那股熟悉的戾气突然涌了上来,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喉咙,迫使他改了口。
“那就多谢王兄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连自己都陌生的爽快,甚至还主动接过了请柬,“晚上我一定到。”
王主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该这样了!你平日里总闷在衙署或家里,也该多出来和同僚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感情。”
林一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看着王主事离开的背影,手里的请柬几乎要被他攥皱。等那股戾气渐渐退去,他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懊恼地捶了捶桌子——怎么又这样?明明心里不想去,却被那股力量逼着应了下来。他怕宴会上人多眼杂,万一那股戾气再突然发作,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传出去不仅影响仕途,更怕让南枝和苏青青担心。
可请柬已经接了,再反悔反倒显得失礼。林一皱紧眉头,只能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晚上一定要稳住,绝不能再被那股邪祟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把请柬塞进袖袋,重新拿起公文,可心思却早已飘远,满是对晚上宴会的担忧。
傍晚的醉仙楼灯火通明,二楼雅间里酒香已经飘出老远。林一整理了下官服下摆,刚推开门,就见几位同僚已经围坐在桌前,吏部李大人正举着酒杯和旁人说笑,看到他进来,立马笑着招手:“林掌院可算来了!快坐,就等你了。”
林一拱手致歉:“抱歉,路上处理了点公文,来迟了。”刚要落座,余光却瞥见角落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苏青青的父亲苏侍郎。
苏侍郎也正好擡头,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放下酒杯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意外和试探:“女婿怎么来了?这宴会是李大人为京官们设的,你倒是凑了个巧。”
林一心里那股戾气还没完全压下去,听他语气里带着点轻慢,下意识就想顶回去,声音冷了几分:“我怎么不能来?翰林院也是六部直属,李大人邀我,我自然来得。”
苏侍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却亮了——他近来在争一个空缺的尚书职位,正愁没人搭线,林一如今在翰林院势头正好,又和李大人走得近,若是能借上力,这事就成了大半。
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既是如此,那在仕途上,你能不能帮我一把?我那尚书的位子,就差最后一步了。”
林一看着他眼里的功利,心里冷笑一声,那股不受控的傲慢又冒了出来。他微微侧过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苏侍郎这话就见外了——你是青青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我要是高兴了,自然会在李大人面前提两句,扶持你一把也不是不行。”
他刻意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玉带,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拿捏:“只是这‘高兴不高兴’,就得看岳父往后怎么做了。”
苏侍郎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点头:“明白,明白!往后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这几句对话虽轻,却还是引来了旁人的注意。坐在主位的李大人放下酒杯,笑着对苏侍郎打趣:“苏侍郎,你和林掌院这翁婿俩凑在一块儿,偷偷说什么悄悄话呢?还怕我们听不成?”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王主事笑着接话:“是啊苏侍郎,林掌院年轻有为,你可得多教教他官场门道才是!”
苏侍郎立马换上一副热络的笑容,拍了拍林一的肩膀,擡高声音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见着女婿来赴宴,随口问问他近来在翰林院忙不忙。毕竟青青总念叨他辛苦,我这当岳父的,也得替女儿多关心关心。”
他这话既撇清了方才的功利对话,又拉进了和林一的关系,还顺带卖了苏青青一个体贴的人情,听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林一也配合着扯了扯嘴角,心里却凉得发紧——方才那番带着拿捏的话,分明又是戾气在作祟。他明明不想用这种态度对苏父,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这般傲慢的模样。
李大人见状,连忙招呼两人入座:“好了好了,别站着了,快坐!今晚上这酒,可得让林掌院多喝几杯,你近来帮我整理的那套《新政疏议》,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林一落座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他端起丫鬟斟满的酒杯,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慌乱,眼角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苏侍郎——对方正端着酒杯,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瞟,满是算计的模样。
他心里忽然有些愧疚:夫人那么温柔懂事,从不求他为苏家谋什么,可苏父却这般急功近利,而自己方才的话,又何尝不是把青青置于两难的境地?
酒过三巡,众人开始聊起朝堂上的事,苏侍郎几次想往林一身边凑,都被林一借着和李大人说话避开了。他怕自己再被戾气控制,说出更过分的话,只能尽量少开口,只在旁人问到时,才简单应两句。
可那股戾气像藏在暗处的毒蛇,总在他放松时冒出来——比如李大人夸他公文写得好,他心里就忍不住冒出来“这些人本就不如我”的念头;比如王主事提了句“南枝姑娘性子好”,他又突然闪过“妇人之仁,懂什么”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