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抽在平江府衙脸上的耳光
审理案件后的第二日，曙光初露，平江城的城楼下爆发出一声尖叫。
不知是谁将已经下葬的赵富贵和宋通判的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挂在了平江城城楼之上。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在城楼下，仰着头，脸上闪过恐惧、震惊，以及一种隐秘的快意。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率先走出。他手中没有鞭子，只有一根赶车的粗糙麻绳。他望着那倒悬在城楼上的两具尸体，低头“呸”了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麻绳抽了过去！
“啪！”尸身剧烈地摇晃起来。
这一声，如同号令。彻底打破了众人禁锢已久的心。
人群汹涌上前。他们手中拿着菜刀、柴刀、皮鞭、甚至是带刺的荆棘条……一个一个冲上来。
“畜生！还我女儿命来！”
“抽死你！抽死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
他们之中有受难者的亲人，也有打抱不平的过路人。每一鞭、每一刀、每一声咒骂，都在替那些可怜之人讨回公道。
官府的人很快赶到，锣声急促地敲响着，差役们粗暴地驱散了人群。
但已经太晚了，就像那逝去的三十二条鲜活的生命一样……
所有看着那挂在城楼上的罪人的腐尸，这一刻，大家都明白了。
这是百姓们一份用最惨烈的方式写成的诉状。
诉说着江南百姓对律法失望的怒吼。
是一记重重抽在平江府衙脸上的耳光。
——
平江府府衙书房内，
张知府捧着一杯热茶，脸上堆满笑意，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送客之意：
“世子殿下，此次‘剥皮案’能如此迅速抓到真凶，全仰仗殿下明察秋毫、洞若观火。下官钦佩之至，在下已备好呈报刑部和大理寺的文书，必将世子殿下列为首功。平江府府衙上下，皆感念殿下援手之恩。”
他顿了顿，吹开茶沫，声音愈发温和地说：“如今杜仲已伏法，太子殿下还在等着将杜仲押解回京。下官不敢过多耽搁大人行程，已命人备好了车马与程仪，聊表心意……”
谢临渊坐在他对面，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枚百姓们从赵富贵身上割下一截断指。
闻言，他动作未停，甚至拿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看着，想到白日里百姓鞭尸的一幕，张怀远的额头渗出细汗，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张知府，”谢临渊淡淡开口，眼神却像一块寒冰，刺破了对方精心营造的和煦氛围
“此案从拐卖开始，至今已半年有余，如果不是平江府官员互相勾结，致使百姓申告无门，根本不可能发生‘剥皮案’，此事我已修书上奏圣上，张大人还是想想如何保全自身吧！”
谢临渊推着轮椅向他靠近，冰冷的目光瞬间转换为蔑视，看向张知府：“本世子也告知张知府，燕春楼中第四具尸体，杜仲早已说明不是他杀的，而且此人姓甚名谁？与匪帮是否有关联？杀人者动机又是什么？这些，都未查清。”
张知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干笑一声：“这个……凶徒虽未能落网，但州府之中常常有案件发生，这些下官会继续追查，或许不必……”
“张大人”谢临渊打断他的话语，将那卷记录着最后一具尸体的卷宗拍在张知府面前，谢临渊的身体微微前倾，判官一样审视的眼眸盯着张怀远，给他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本世子与张大人不同，头顶悬着悬案，是睡不着觉的，况且若此人的身份另有隐情，为了江南的安稳不会再生变故，本世子会留在平江城，协助张大人厘清此案！”
书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知府的脸色变幻不定，那点强装出来的从容彻底消散了，他知道自己送客的计划已彻底落空，甚至可能自身难保。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能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世子殿下所言，甚是稳妥。那……便有劳世子再多辛苦几日了。”
行馆中，萧子衿正在院子里夸夸其谈他昨晚的光荣事迹。
“你们是不知道，昨夜我和追风去赵家将那赵富贵的尸体偷出来的时候，有多不容易。你别看那赵富贵是个畜生，却是有个好儿子，偌大的赵府，他的孩子就有十几个，只有一个跪在灵堂里替他守灵的。
我当时就问小追风，为什么他别的儿子都没这么孝顺？你们猜小追风怎么说？”萧子衿故弄玄虚地看着苏卿卿和小桃，满脸写着‘快问我，快问我’。
追风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嘴里嘟囔了一句“白痴！”
“追风说什么了呀？萧公子！”
“看看，还是我们小桃最捧场！小卿儿你学着点，要不然就我干巴巴的说着，也太没意思了，那说书的还有个捧场的！”萧子衿瞪着苏卿卿，埋怨着。
“好好好，子衿哥哥最厉害了，快继续说吧！”
萧子衿将手中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正准备开口，突然追风插嘴道：“我说，这赵富贵头顶上有一片草地呗！这点事儿少主早就让我们查清了，真幼稚，我走了，你们慢慢听。”
萧子衿的话憋在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指着追风：“小追风，你怎么抢我的话啊！你这小子知道什么是‘头顶长草’么？你就说！”
追风回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他就再小，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萧子衿见追风真的走了，就想拉着苏卿卿和小桃，继续将他昨晚的移尸壮举和今早城门楼上的景观，讲给她们听。
可是苏卿卿觉得无聊，拉起小桃就走了，理都没理他走了，萧子衿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又唤来舞姬陪他饮酒作乐，将他昨日壮举讲给舞姬们听。
舞姬们纷纷捧场，萧子衿沉浸在舞姬们“萧公子真厉害”的话语中，沾沾自喜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走进来，在萧子衿目瞪口呆中，伸手拉过那名夸赞萧子衿厉害的舞姬，那名舞姬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旋转了一个周天，稳稳落在英气女子的怀里，一只手挑起舞姬的下巴，调笑的语气开口问道：“跟姐姐说说，他厉害，还是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