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可惜

第331章可惜

连续几天的进攻，宋军的器械，由于使用频率过于频繁，不少床子弩和抛石机，不得不停下来修理，更换零件。段守伦、高继宣等第一线的将帅，不得不传令各部用强弩对内城发射火箭。当然，他忍不住还是对城墙，做了几次小规模的攻击。

“大王、大王，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大王，臣等愿率军出城决战，绝不受这等鸟气。”

“拼了吧，大王。”

在这些天，李德明忍受着几乎要疯狂的群臣上奏，大家都守不住煎熬了，纷纷要求请战，但没有人说出具体的办法，他能感觉到这些人请战的背后，却只有两个字——投降。

的确没有希望了，但他仍然保有一点点希望，他在内城坚持越久希望就越大，当然不是对能有援军，而是他的儿子嵬理。

昨天夜里，就是在昨天夜里，由卫慕善遇亲自率领一支精干的王宫卫队，悄悄搥城而下。

其中，有他的儿子嵬理，还有王后卫慕双羊，他希望卫慕善遇，趁着宋军注意力集中在攻打城池的时候，保护王后和王子出城。

实际上他早就有此想法，卫慕善遇是坚持到最后的大将，对于卫慕善遇的忠诚，他是放心的。

所以，才把嵬理托付之，但用人却不能不留一手，王后卫慕双羊，是卫慕善遇的堂姐，把卫慕双羊也送出去，就能够把卫慕家的命运和拓跋家紧紧联系在一起。

有他们姐弟护送嵬理秘密出城，去定难五州，那里还有党项军的地盘，有着相当数量的兵力。

再不济，卫慕善遇也能护送嵬理进入地斤泽，只要嵬理在，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大不了隐忍二十年。

对于自己能够撑得住，此时已经不太重要，他不能逃走，也没有办法逃走，他只能以以身殉国的方式，来激发党项人的斗志，来吸引宋军的注意力，所以他每天都要去城头。

“大王、大事不好了，城外.。”

可惜，事与愿违，天有不测风云。

王璇非常惊讶、非常欣喜有非常静定地，坐在他的中军大帐内，他脸上的表情，掩饰不住内心中的激动，一双眼睛非常玩味地望着、站在下首的卫慕善遇，良久地微笑没有开口。

尽管，被用铁链子绑住，卫慕善遇仍然不卑不亢地直立身子，他面如死水，目光淡然，静静地等候王璇说话。

“却不想和卫慕将军第二次相见，竟然在这里！不知将军别来无恙？”王璇感觉气氛已足够压抑了，他似乎是讽刺，又似乎是感慨地说了一句话。

卫慕善遇冷冷地望着王璇，不置可否地道：“早知今日，真后悔当年留下大人。”

“呵呵.”王璇开怀大笑，他想想当年惊险的一幕，心中却也不免发颤，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

这个时候，提起来只能令人有感际遇无常，他颇有几分调侃地道：“可惜笑到最后的并非将军，古今憾事，无不由此，可惜将军一代豪杰，却明珠暗投，可惜，实在可惜啊！”

“成王败寇，大人无须多言。”卫慕善遇眉头间，闪过一抹犹豫，但他心中却非常窝囊，只因这次被俘的确太窝囊了。

原来，他奉命率领十几名卫士，护送卫慕双羊和嵬理出城，但外城已经被宋军攻破，破围而出的希望微乎其微。

他拼着对妹子的安危和对李德明的忠贞，在夜里出了内城。开始还算是幸运，宋军并没有发现他们出城，总算是进入了居民区。

原本以为躲过几夜之后，再乔装打扮混出城去，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名卫士眼看大势已去，暗中向宋军告密，一场原本很有希望的破围完了。

当宋军包围了小院之后，他进行了殊死搏斗，可惜凭他一人之力，怎能力挽狂澜，最终他力战被俘。

卫慕双羊和嵬理束手就擒，十余名卫士全部战死。

当然，王璇对俘获党项贵酋，非常吃惊和高兴，他吃惊的是到了这个时候，李德明竟然能想出这种金蝉脱壳的点子。

不能否认，在宋军注意力集中在内城的时候，卫慕善遇有可能，护送令他心惊肉跳的嵬理悄悄出城，那可就不好收拾局面了。

高兴地自然是，一下子断了李德明的希望，也断了党项中兴的根子，对于尽早拿下灵州内城，绝对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他又岂能不兴奋不已。

“将军这是什么话，以将军才干，若在朝廷，不难成为方面都校。如当今河东折家、环州慕家、延州李家，那一个不是朝廷倚重，还望将军三思。”王璇从卫慕善遇的眉宇间，看到了说服的希望，没有人会在施展才华之前，甘愿默默无闻的死去。

卫慕善遇出人意料地冷冷一笑，道：“自请一死，还望大人成全。”

“将军此言差矣！再怎么说，将军都是奉李德明之命，护送王后和世子，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辜负了李德明的重托。”王璇对卫慕善遇请求一死的决然，倒是一惊。

但是，他立即说出劝阻卫慕善遇的话，在他看来，卫慕善遇并非真心寻死，一个忠臣义士，绝不会轻易背弃自己的重任，当然他对降服卫慕善遇少了几分信心。

卫慕善遇神色间有几分绝望，他冷冷地瞪着王璇，道：“王后和世子，已经落入大人手中，党项最后的希望破灭，末将现在只愿为主殉难。”

“活着不是挺好？”王璇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口误，他立即转口道：“时下，正是好男儿用武之地，灵州，定难五州亦是大宋之土，你亦是大宋之民。李继迁叛乱，朝廷绝不能等同于党项人背叛朝廷，对于天子来说，只要你们迷途知返，还是可以在朝廷中建功立业的。”

卫慕善遇双目闪过一抹亮光，旋即又灰暗下去，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道：“大人不要再说了，末将决定以身殉国，希望大人以天朝的度量，善待王后和世子。”

王璇一怔，他下意思地意识到卫慕善遇真的不想活了，刚刚的那道似乎是希望的目光，不过是一个正常人对生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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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国士效死于君王，卫慕善遇不是卫慕山喜，看来自己的一番好意是白搭了。

于心不忍却要做出不得已的决断，他不能容许一个，日后能够威胁到大宋疆域稳定的人存在，在良久的思索之下，才慢慢说道：“那我就成全将军之志，至于王后和世子，我也会好生善待，但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天家手中，恕我难以应诺。”

“多谢大人成全！”卫慕善遇被五花大绑，根本不能施礼，但他还是艰难地欠了欠身子，目光变的柔和，笑容中有了几分轻松。

“可惜了、可惜了将军一身才华。”王璇无不遗憾地感叹，竟然有几分不舍。

“党项一族好男儿何止千百，他日归化之后，尽为朝廷所用，大人好之为止，末将告退。”卫慕善遇说完话，愣也不打的就转身阔步出帐。

王璇并没有开口阻拦，他明白如卫慕善遇这类壮士，既然心存殉国是劝不住的，所以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平淡地注视着卫慕善遇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悲伤不已。

他的悲伤并不是为了卫慕善遇个人，更不是可惜。

如卫慕善遇这样的人才并不缺乏，大宋禁军比比皆是，但他的确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接触到这种精神，一种他只能在后世书本上看到的精神，或许应该用悲情二字比较贴切。

在卫慕善遇出去后，王璇屏退了左右自己独坐大帐之中，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任何颜色。

此时，他的思绪已经完全由卫慕善遇身上，转到了如何添上最后一把火，把李德明和顽固党项贵酋的期望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