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到一行人回到镇长家的旅店后,下午来接他们客车已经开走了。
祁辞跟聂獜也没打算今天就走,索性就在这里再住一晚。
时间从黄昏慢慢滑向夜晚,旅店里没有通电,祁辞就让聂獜点了油灯来,自己执着根旧笔,在纸上将如今知道的线索,一一罗列。
最上方他写的是:花馍婆。
但实际祁辞觉得,这件事与周围村镇最初供奉的花馍婆,可能关系不大,只是借了这个名号而已。
时间线上,真正有关的线索,起始于十多年前——逃荒周家的到来。
然后接下来就是,镇子上也发生了——大旱、饥荒。
祁辞觉得,执妖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上诞生的,它出现后不久,就传出了——花馍婆童谣。
紧接着发生了——光棍与狗头金事件。
这是镇上的人,第一次知道了童谣可以引来花馍婆,用自己的肢体跟她换东西。
再往下,就是——两户争端,以及更多的与花馍婆交易的故事。但这些事目前看来比较零散,彼此间的关联都不大,更像是随即偶然发生的。
那么顺着这条线,后来是王大余坑害王家夫妇的事,这也直接导致了——王阿旺召花馍婆。
目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列在了纸上,但祁辞却觉得,中间还是缺少了最为重要的一环。
他伸手在饥荒与花馍婆童谣之间,画了个小小的圈,祁辞直觉关键点就在这个圈中,镇长要么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故意有所隐瞒。
另外他思索了片刻,又在旁边空余的地方,写下了——半山腰的旧屋,这几个字。
它也一定与这条线索链有所关联,只是目前还不知道,究竟要填放在哪里。
祁辞的笔尖无意识地点着纸张,墨水将那几个字晕染开,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聂獜说道:“我们还是要去那间屋子里看看。”
“好。”聂獜正在床边铺着被褥,昨天来得太晚来不及准备,今天一早他就给了丫儿钱,让她买来了新棉花做得干净被褥,这会他赶着睡前给祁辞铺好。
“叩叩叩——”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紧接着就是丫儿的声音:“仙师睡了吗?爹让我给你们送些热水来。”
聂獜过去将房门打开,就看到小姑娘抱着个大大的热水盆,站在门外。
祁辞让聂獜接过她手里的水盆,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冲着丫儿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事想要问问你。”
丫儿眨巴眨巴大眼睛,就跑到了祁辞的面前:“仙师,您有什么事吗?”
祁辞从行李箱中取出了几块糖,放到了丫儿的手上:“今天下午我们跟你爹上山,看到半山腰处有座小房子,你知不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
丫儿欢欢喜喜地手下糖,对着祁辞点点头:“哥哥小时候给我讲过,那里叫赡养堂,是以前饥荒的时候,一个大善人盖的。”
祁辞眼眸微动,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善人?那是谁,他盖赡养堂做什么?”
提到这个,丫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善人是谁,大家都那么叫他,听说饥荒没了后,他就走了。”
“听哥哥说,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没粮食吃,镇上有好多老人家把吃的让给儿孙,自己却饿死了。”
“后来大善人就来了,他在山上盖了赡养堂,让大家把家里老人送到那里去,由他来养。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他还给把老人送去的人家,分发米粮呢。”
祁辞手中的两枚青玉算珠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哦?还有这等好事?”
“是呀是呀,”丫儿点点头,跟祁辞说道:“哥哥说,我家奶奶就被送去了呢。”
“那她后来回来了吗?”祁辞心渐渐沉了下来,已经猜测到了什么,看着眼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这确实把丫儿问住了,她想了想后摇头:“没有吧,丫儿从来没见过奶奶——不过奶奶应该是跟大善人一起走了吧。”
祁辞的鸳鸯眼微微垂下,没有打破小姑娘美好的幻想,只是点点头又往她的手里放了几颗糖:“好了,我知道了。”
丫儿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高兴地捧着糖一个劲地跟祁辞道谢:“我要把这些糖分给阿芳和阿圆吃!”
说着,就蹦蹦跳跳地向着门外跑去,只是临出门前忽然转身,指了指自己下巴一侧的位置:“忘了说,仙师你这里蹭上了墨哦。”
祁辞心中沉沉地思索着赡养堂的事,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可惜墨迹已经干掉了,什么都没有擦下来。
聂獜送走了丫儿,将房门关好,转身就看到祁辞正找了块帕子,往自己脸上擦拭,于是他就走过去接过祁辞手中的帕子:“我来吧。”
“好。”祁辞记挂着事,顺势就坐到了刚刚铺好的床上,稍稍仰起脸来。因着出门在外不方便,他这段日子都没有戴水晶镜,那双好看的鸳鸯眸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望着聂獜。
聂獜弯下身子,略有些粗糙的手托起了祁辞的下巴,然后缓缓地向着白皙颈侧的那点墨迹靠近,将打湿的手帕敷了上去。
墨迹大约已经干了许久,并没有那么容易擦掉,聂獜就维持着动作,温热地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打在祁辞的颈侧。
——这样的姿势,与祁辞记忆中某些场景重合了,他终于从杂乱的思绪中回神,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聂獜在他颈侧的手却阻止了他:“少爷,还没好。”
“嗯。”祁辞目光躲闪地应了声,他拼命地想要转移注意力,不去往那方面想,可是聂獜的气息却又一次次地,将他拉扯回来。
三年来无数次黑夜中的欢愉,已经几乎让祁辞的身体形成了习惯,他的手尽力地抓住了身下松软的被褥,可怎么都压不下已经升起的某种渴求。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聂獜按着帕子的手忽然动了起来,反复摩挲擦拭着祁辞颈侧的肌肤,这终于将祁辞的忍耐彻底打破。
“唔……”
他的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喘息,落入了聂獜的耳中,聂獜的手当即顿住了,有些惊讶地望向祁辞微微泛红的眼尾。
祁辞被聂獜这目光惹得更为羞愤,胡乱甩开他的手,就背身躺到了床上:“行了……不用擦了,我要睡了!”
聂獜起先还有些怔地站在原地,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后,转身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也笼罩了他逐渐狭长的兽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