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三千世】绘浮生（八）

他抬起头，看的却不是修武，而是透过漫天雪白寒霜，望向结界外隐迢的方向。

“怎么......”

修武怔怔看着自己手下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阒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爆开一道血雾，肩头瞬间绽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噗——”

血珠溅在结界上，竟化作赤金符文渗入冰层。

阒然缓缓起身，属于现代人的装束缓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一袭红衣，白色长发散于空中。

他朝前几步，一脚踢开挡路的修武。

剧痛沿着契约烙印在神魂炸开，修武踉跄着扶住冰柱，抬头望去。

身上血色蔓延，那是神尊血契的警示——当器灵刀锋染上被护者之血，劫数便会降临。

寒气突然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他愕然地看向走远的人。

“不可能......你是......神尊......”

与此同时结界终于破裂，隐迢踉跄飞身入了结界，盯着面前的人，同样怔然。

修武腰间的刀鞘突然崩裂，露出布满裂痕的刀身，蛛网般的纹路里流转着暗金色光芒。

隐迢认得那是神血枯竭的征兆。

他失声：“修武！”

阒然突然从一旁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上前，柔声道：

“阿迢。”

隐迢几乎是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认出来这是谁，霎时鼻头一酸，几乎红了眼眶。

他强撑着没有去看拉住自己的人，低着声：“他也是你的兵刃，你想杀了他不成。”

阒然可惜地摇了摇头，轻啧：“我杀他太晚。”

他突然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修武：

"你以为换个剑鞘就能破我印记？"

周围碎石簌簌坠落，“阒然”继续道：

"让我猜猜，自从发现我可能是神尊转世，你这柄斩魔无数的刀......还杀得死人吗？"

修武死死盯着他，某一刻突然旋身跃起，刀锋划出满月弧光。

七十二道冰棱从地底刺出，隐迢瞳孔紧缩，却见神尊一抬手，冰棱在触及自己衣角的刹那全部转向，反而将修武困在冰晶牢笼中。

这是九转玄冰诀第九重的万象归宗，但本该直取命门的杀招，此刻却成了困兽之斗。

"阿迢你看，"神尊的声音混在冰棱碎裂声中从耳侧传来，漫不经心，"当年你说这招太过狠绝，如今......"

他反手轻轻拭去隐迢唇边的血迹，腰间霜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倒是适合用来雕冰灯。"

神尊又贴近他一点，耳语：“猜猜他能支撑多久？”

隐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牢笼内，修武的刀势越来越快，刀气却越来越淡。

那些本该封喉的杀招总是堪堪偏转，像是造物主在逗弄着他精心饲养却不那么听话的小兽，剑刃在他周身划出细密血痕。

魔剑每沾一滴血，剑身的暗红就更深一分，修武握刀的手已经泛起青黑纹路。

"够了！"

玄冰牢笼底下突然爆开冲天火光。修武突然撕开前襟，心口赫然浮现血色图腾。

阒然的剑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修武狠厉抬眸，瞳孔暗红，终于得以喘息，隐迢看到他的背影晃了晃，霜白衣袂沾满血渍，像雪地里凋零的血梅。

他皱眉，定了定神，抓住神尊怔愣的瞬息破绽，飞身而上，带着劈山裂海之势当头斩下。

牢笼破开，修武瞳孔颜色慢慢褪去，染上冰蓝，发梢无风自动。

抓住这机会，他一把推开飞身而来的隐迢，掌心冰刃突然暴涨三尺，却在斩向神尊的刹那化作齑粉——契约反噬依旧存在，也比他想象得更严重。

他低头看着胸前浮现的血契纹路，终于明白千年前神尊说的"生生世世不得脱"是何等残酷。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神尊终于回神，单手伸出，在空中虚握，修武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我真的很不想与阿迢的重逢变成这样，可惜总有人捣乱。”

神尊看了修武一眼就移开目光，转向他身旁的隐迢，“那么，阿迢，”他眉眼弯弯一如当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半晌，隐迢哑声，却仍是没看他。

“......”神尊耐心的等了等，终于带了几分无奈的开口，诱哄似的：“不过来吗？”

隐迢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地上吐血的修武，略有些执拗：“你又打他。”

神尊便笑了，着重了某些字眼：“是他，先打的我。”

“再说了，阿迢，”神尊走近，“我同他从前打过上万场，你总怪我欺他，如今也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