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不照人圆
第238章不照人圆
蓦然间,桓圭璋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觉,他懂了,萧逸晗在心爱之人生死垂危之际,决定以命相换,可是他命陨之时,却又辗转反侧,禅思竭虑,待他去后,如何护她周全,如何保她万无一失,于是就有了这一藏天局!
以前他只会觉得蠢得可笑,但是今日里却莫名的冒出一个念头,如若是他.....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桓圭璋一甩袍袖,兜满风的袍袖划出一道玄弧:“宣霍重台进宫。”
桓圭璋离去,他没有再看微雪一眼,铁甲禁卫军齐齐跟随,似潮水般退去。
花园顿时空寂如墓,微雪伫立在静寂中,就像是一座雕像,从那句“公主,何不想得再深些,东渊的确有一北梁皇子造反了,但倘若这个局就是萧逸晗布下的.....”传入她耳里,黑色的湍流便吞没了她。
“公主,公主。”赵嬷嬷哽咽着轻唤。
不知唤了多久,微雪从无底深渊中缓缓睁开了双眸,她温软的一笑,双眸空尽:“嬷嬷,别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公主,我们回宫吧,园子里冷。”
“我想走一走,嬷嬷,我太久没有好好的看过大宣宫了。”微雪轻声的说着,她步动微尘,霓裳飘摇于来路,她走过流照珠庭,听见蟋蟀吟牖;她拂过苍苍绿色,这是她幼时最喜爱的绿萝,紫丹阁,她曾在这里登缘看雪;玲珑殿,瑞华池.....
微雪轻轻的走过,她的脚步极轻极细致,她踏过翡翠轻花,拂开流苏浮影,花林的尽头,一株木槿。
四月,木槿花期未至,唯有青青枝条,微雪轻触它的叶子,粗糙的锯齿划过她的指尖,她轻语:“霄郎......。”
天间皎月,不照人圆。
玄夜尽时,微雪回到了大明宫,她吩咐嬷嬷,去将翡儿带来,待嬷嬷离开,她屏退左右,取出一玉瓶,她从容的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擡手吞服。
不多时,睡眼惺忪的迟翡就被带到了她面前。
微雪默默的瞧着他,透过他,她看见了另一个他,她哑着嗓子问他:“翡儿,你恨不恨母后?”
迟翡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有如星月,声音如菱角般嫩脆:“翡儿不恨母后,翡儿爱母后。”
微雪张开手臂,迟翡立刻扑进了她的怀里,他在母后耳边道:“母后带我走时,父王对我说,母后心里很苦,以后也会很难,无论您做什么事,孩儿都不可以怪你,因为您心里是爱孩儿的。”
微雪紧紧的抱住他,她和南楚帝迟归,他们从头到尾对彼此都没有真心,可是多可笑,这世间最了解也最理解她的人却是他。
那时,东渊大军兵临城下,老丞相耶胜奚来到西宁,带来了他的一封信,信中将他如何与桓彘联手,桓彘如何以国之存亡逼杀了霄郎的阴谋说了个清清楚楚,最后他在信中给了她一策,言:此策可杀桓彘!
她纵然恨他,但是更恨桓彘,自然是依计而行。
可是谁曾想,在最后关头,却是她的儿子令之功亏一篑。
“翡儿,温姨对你很好是吗?”
迟翡悄悄瞅了瞅母后的脸色,他抿紧了唇,有些不安却没有回避母后的目光:“母后心中是不是怪翡儿擅自去求福王寻找温姨,可是,母后。”迟翡悄悄的将秘密分享给了母后:“温姨是月姑姑啊。”
“月姑姑?”
“嗯,月姑姑,父王说,他少时也在西宁,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最最珍贵的人,就是月姑姑,父王画了她的好多画像给我看,父王说,我是他的孩子,如果我见到第一眼就很欢喜,心里就很喜欢的那个人,无论长什么样子,她肯定就是我的月姑姑。
母后,我在黑市里画那副雪景图时,就知道温姨是月姑姑了,她的背影和父皇画像里的背影一摸一样,母后,你知道么,月姑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父王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微雪盯着迟翡:“翡儿能把月姑姑原本的摸样画给母后看吗?”
“能。”
微雪将纸笔递予迟翡,很快迟翡就画好了,微雪的眼神定在了画像上,那熟悉的面容让人惘然迷茫:“少时,西宁,最珍贵的人,月姑姑,蓝璃月,离帅!”微雪眼中波涛汹涌,她欲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她眸中翻腾起伏,终至平静。
她将画像扔入红炉中,用手绢轻轻擦去迟翡指间的墨痕:“那翡儿以后要好好听月姑姑的话,知道吗?”
迟翡看了母后一眼,这一眼击进了微雪心中最深最柔软的地方,他说:“母后,你不要翡儿了吗,你不能陪我一起长大吗?”他说,声音里有一种完全超越了年龄的成熟。
微雪看着早慧的儿子,心里莫名的发抖,慧极必夭.....
“翡儿,你以后不可以这样聪明,你要傻一点,傻一点的孩子才能长得大。”
一滴眼泪从迟翡的眼眶中滴落,濡湿了微雪的手指:“姨姨不会让皇舅舅杀你的,小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微雪将他抱进怀里,他埋进了母后的怀里,眼泪湿透了微雪的衣衫。
“没有谁会杀母后,只是母后太累了,翡儿,对不起,母后想睡了。”
“我知道,父王对我说过,”迟归抽噎着:“母后心里很苦,有一天母后要去找自己的路,翡儿不可以拖着您,母后赐予翡儿生命,对翡儿有怀育之恩,我应该体谅母后,这世间有诸般缘法,不可强求。
母后,我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应该独立,我能自己好好生活,翡儿未来会有自己的路,母后放心.....”
“你自出生,你父王就将你带到身边教养,他将你教得很好。”微雪轻轻的说,她的身体渐渐僵硬,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了,她缓缓的垂下了头,迟翡跪拜在地,头深深的叩了下去,额头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