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告别
第12章告别
春杏自被杨延钰买下后,便被杨延钰安排在宝玺斋里守铺子。
婆婆租赁的院子太小,如今杨延雪和杨延峥还未分床睡,自是再容不下别人。
杨延钰西便思量着,重新租赁个院子。
春杏也乐在其中,东家救了她的命,如今她是东家的人,命都是东家的,让她睡柴房她也毫无怨言。
在这里,她不用再担惊受怕。
七月初一的晌午,杨延钰踩着木梯将彩绸灯笼挂上檐角,琉璃瓦下悬着的红木牌随风轻晃,露出“宝玺斋”三个鎏金小篆。
将要七夕了,她听着巷子深处飘来的鹊桥仙唱词,指尖抚过灯笼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忽而想起了什么,朝院里喊:“春杏,把那个雕花檀木屏风搬出来!”
春杏正捏着汤包,闻言险些打翻竹屉:“掌柜娘子这是又要翻新花样?”
这屏风是杨延钰为搞七夕氛围特意购买的。她将屏风立在店堂正中,中间恰映着新挂的天河配画,后头点着灯,穿堂风掠过时,竟缓缓出现一条“银河”。
春杏和李大娘几乎是看呆了,前前后后跑来看了十几次。
晌午时分,杨延钰捏着狼毫笔杆子,在砚台边沿蹭了又蹭,墨汁甩得袖口星星点点。她盯着案上红纸,眉头拧成了麻花:“这乞字的弯钩怎得就写不好呢?”
门口突然传来“噗嗤”一声,杨延钰擡头,见祁羡正倚在门边,手里还提着一个莲花灯。
“怎么?难道手上的笔杆子比擀面杖还难驯?”
地上还堆着几团废纸,杨延钰脸又“唰”地一下红透了,她搁下笔,嘟囔道:“少贫嘴。”
早知道,当初她也该学一学书法。
“这个送姐姐。”祁羡将灯搁柜台上。
自那日一别,她便不曾再见过他。今儿个的他,显然没了先前的消沉劲儿,杨延钰便只当那日之事她不知道,只问:“自己做的?”
祁羡嘴角一弯,挑眉道:“嗯。”
杨延钰转着那盏莲花灯,打趣道:“你这制灯的技艺可比你修的灶台的技艺好不少。”
“过奖。”祁羡将灯放下,拿过毛笔,从旁侧取了一张新的红色宣纸,看向她:“姐姐想写什么?我帮你。”
眼前坐着个现成的举人为何不用?杨延钰眸子一亮,搬了个凳子在祁羡对面坐下,撑着下巴:“顶头正中间写七月七日金玉良缘鹊桥宴。”
祁羡正欲下笔,忽而眉头一蹙,擡头问:“可有金色墨汁?”
“有。”杨延钰三两下将那金墨翻了出来。
祁羡手腕子一沉,笔走龙蛇,看得杨延钰直咂舌——这字儿筋骨铮铮,苍劲有力,全然不似他平日里那放荡不羁地做派。
“头一桩,写乞巧双人宴与相思玲珑盒。”
杨延钰都盘算足了,前者堂食,后者外送。她掰着手指头数:“玲珑盒后头要写清楚外送,糖醋小排要标红,琥珀核桃画个圈,玫瑰酥...”
祁羡笔下不停:“定情双味虾配玫瑰露,可得画只虾?”
“我可没说。”杨延钰白他一眼,续道:“第二桩,满五十文抽簪花签。”
她掏出个锦盒,里头躺着四色木签:“集齐“金玉良缘”四个字能换一副耳坠。”
“要将耳坠画上吗?”
“可以吗?”她指了指耳朵上的坠子:“喏,就这样的。”
祁羡望了一眼,那耳坠样式倒是新奇,是用玉雕刻成的半开玉兰花。花心嵌螺钿贝母,下悬三缕银链,链尾缀小玉铃,行动时如风拂花枝。
杨延钰凑过来,正欲给他指下一个图画在何处,手腕却被他捉住。
“别动。”他指尖擦过她耳垂,带起一阵酥麻。
杨延钰的脸腾地红了,那抹胭脂色直染到耳尖:“你……你做甚?”
祁羡凑近,呼吸间带着松烟墨香:“姐姐耳坠上缠着几缕头发。”
祁羡话未说完,轻咳一声,错开目光:“好了。”
窗外玉兰被风拂得簌簌,几片花瓣飘进窗棂,杨延钰抽回手,小脸红扑扑地看着他,耳根发烫:“昨、昨儿熬到三更天穿的珠子…”
祁羡写完后,杨延钰抚掌而笑,鬓边步摇颤巍巍晃着:“完美!真不枉我从前供你好茶好点心。”
她转头唤春杏:“去厨房要碟蟹粉酥,再温壶梨花春。”
祁羡却摇头,拿起旁侧的玄色包袱:“不了,我要走了。”
像春日里被惊破的蝴蝶,杨延钰的目光竟不自觉的看向他的脖颈上的那道比上月淡了许多的疤痕,问道:“去何处?”
祁羡没看她,只盯着砚中墨影:“走水路,去押运粮食。”
虽是意料之中,杨延钰仍是脊背一僵,她拨弄着那盏走马灯:“陈公子中了秀才后,上月刚在北街开了蒙学馆。”
祁羡的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击,他低头看着她,一双瑞凤眼似是要把她盯穿:“什么?”
杨延钰转过身,看向他,干脆直说:“我的意思是,汴京如此繁华,你何不学学陈公子,总比四处奔波来的轻松些不是?”
祁羡侧头笑望着她:“姐姐是想让我留下?”
杨延钰两颊登时羞的绯红,她轻咳一声,慌忙拿起算盘,手忙脚乱地将它放到架子上,“不、不是,只是个人拙见。”
祁羡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模样,低头轻笑一声,随即目光飘向远山,“很多东西,书本是教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