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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之路

逃亡之路

洞外的雨声彻底停歇,只剩下岩壁渗水偶尔滴落的空灵声响,在这死寂的洞xue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篝火噼啪燃烧着,努力驱散着黑暗和寒意,却无法照亮那些敞开的铜盒所散发出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

我瘫坐在火堆旁,目光空洞地望着那些在火光跳跃下仿佛有了生命的遗物——那些头发,那些饰品,那些凝固了短暂青春与哀愁的面容。每一个铜盒都像一口冰冷的棺材,埋葬着一个被诅咒、被吞噬的年轻生命,和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延续了可能数十年的恐怖秘密。

程未晞的身体在我的照料下,似乎稍微回暖了一些。高烧退去不少,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焦的微弱。额角的伤口也结了痂,不再流血。

我守着她,守着火,也守着身后那片无声的、却震耳欲聋的罪恶陈列馆,大脑一片麻木的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悲凉和一种近乎虚无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程未晞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最初是迷茫而涣散的,映照着跳动的火光,仿佛迷失在混沌的梦境边缘。她下意识地想要动弹,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处和虚弱的身体,发出一声极轻的痛苦呻吟。

“未晞?你醒了?”我连忙凑近,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了我的脸上。看到我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疲惫的脸色,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逃亡、暴雨、摔落、昏迷……

“……我们……在哪里?”她虚弱地问,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一个山洞……暂时安全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伸手替她拢了拢盖在身上的、已经半干的外套。

她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想撑起身子。我连忙扶住她,让她能靠坐在岩壁旁。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视着这个临时避难所。当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落在我身后那片区域——落在那一片狼藉的、敞开的铜盒和散落出来的遗物上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了。

程未晞整个人瞬间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极度冰冷的闪电狠狠劈中!

她脸上的那一点点刚刚恢复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白,白得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石膏像。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到极致,瞳孔急剧收缩,里面倒映着跳跃的火光和那些冰冷的、可怕的物件,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惊、恐惧、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摧毁的绝望!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只有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痛苦的、像是被无形之手死死扼住的嗬嗬声。

她伸出一只颤抖得无法自抑的手,指向那些铜盒,指尖冰冷,如同在指向地狱的入口。

“……那……那是……”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巨大的惊骇。

我的心狠狠一揪,痛得无法呼吸。我早知道她看到这一切会崩溃,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剧烈。我下意识地想要挡住她的视线,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

程未晞猛地推开我的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她的动作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显得踉跄而疯狂,眼神直勾勾地钉在那些盒子上,仿佛被某种可怕的魔咒吸引。

“未晞!别过去!”我试图拉住她。

她却像是完全听不见,只是拼命地、执拗地向前爬,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却没有任何哭声,只有那种压抑到极致的、令人心碎的喘息声。

她爬到一个打开的铜盒前,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里面那张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的合照。她的指尖抚过那张俊朗却忧郁的脸庞,然后猛地拿起旁边另一个盒子里的照片,又一个……

她疯狂地、快速地对比着每一张照片上那个相同的年轻男子,以及他身边不同的、却同样哀婉的女子。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爷爷……年轻时的……爷爷……”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恐怖,“……这些女人……这些……都是谁?!为什么……为什么都有……?!”

她的目光猛地扫过那些头发和饰品,最终,落在了那个她熟悉的、属于她母亲的羽毛胸针和深棕色头发上。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妈妈……也只是……其中一个?”她擡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孩童般的茫然和崩溃,“……他……他对我妈妈……也……?”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个未尽的、可怕的猜想,已经像最恶毒的毒液,瞬间注入了她的心脏,将她最后一点支撑彻底融化。

“啊——!!!!!”

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仿佛凝聚了所有痛苦和绝望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在这封闭的洞xue中猛烈地炸开!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她猛地抱起那个属于她母亲的铜盒,死死地搂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一点虚无的慰藉,又像是抱着一个灼热的、让她痛不欲生的烙印,身体蜷缩成一团,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充满了被至亲背叛的剧痛,对母亲遭遇的恐惧想象,以及对自己命运的彻底绝望。她哭得浑身痉挛,几乎要背过气去,仿佛要将一生所有的眼泪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彻底流干。

我站在一旁,心如刀绞,泪水同样模糊了视线。我伸出手,想要抱住她,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沉重得无法擡起。任何语言和行动,在此刻这巨大的、骇人听闻的真相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只能看着她哭,听着那令人心碎的哭声在洞壁间碰撞、回响,仿佛无数个被禁锢在此的冤魂也在与她一同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程未晞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依旧紧紧抱着那个铜盒,身体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苗,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洞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和她细微的抽噎声。

我们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恸中挣扎出来。老中医可能还在搜寻,这个洞xue也绝非久留之地。

我蹲下身,极轻地、小心翼翼地开口:“未晞……我们……得离开这里。”

她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依旧空洞。

“这些……”我艰难地看向那些铜盒,“……要带走吗?或许……是证据……”

程未晞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擡起头,目光再次扫过那些代表着无数悲剧的盒子,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深切的、几乎本能的恐惧。

她极其轻微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不……不能带走……它们……是‘标记’……带着它们……无论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标记?追踪?这些盒子本身还有这种作用?!

我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她的恐惧。老中医,或者他背后的什么,能通过这些盒子找到持有者?

“……那……怎么办?”我看着这些沉重的、浸满罪恶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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