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回响
末路回响
“游戏结束了。”
“把‘钥匙’和她，交出来。”
那冰冷苍老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丝，骤然勒紧了我们濒临崩溃的神经。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从身后浓密的林间阴影中穿透而来，精准地钉入我们的耳膜。
是老中医！
他追来了！而且听声音，距离如此之近！
我们猛地回头，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逆流。
只见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那个枯槁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矗立。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灰布衫，身上沾着山林跋涉的露水和泥痕，但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与年龄和体态截然不符的、冰冷骇人的光芒，像两簇在深渊中点燃的鬼火，死死地锁定在我们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锁定在我身旁紧紧抱着那个铜盒、面无人色的程未晞身上。
他的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有一根随手折下的、带着几片绿叶的树枝，漫不经心地撚动着。但正是这种看似随意的姿态，却散发出比任何利刃都更令人胆寒的压迫感。他仿佛不是来追捕，而是来验收他早已视为囊中之物的“财产”。
在他身后稍远些的树影里，隐约还能看到另外两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之前那个收租的恶霸和他的同伙，正带着狞笑和不怀好意的目光，窥视着我们这两个无处可逃的猎物。
前有绝路峡谷，后有恶魔追兵。
我们被彻底堵死在了这溪流尽头。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石，轰然压下，几乎将我们碾碎。程未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对那个声音和那双眼睛的本能恐惧。她死死地抱着怀中的铜盒，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连接。
我下意识地横移一步，将程未晞挡在身后，尽管我知道这举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徒劳。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老中医，喉咙干涩发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钥匙’”老中医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充满了讥诮和冰冷耐心的弧度。他的目光掠过我，直接落在程未晞怀里的铜盒上，“还有我亲爱的‘作品’……晞儿，玩够了吗？该回家了。”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慈祥”，仿佛在呼唤一个贪玩不归家的孩子。但这慈祥背后，是令人作呕的掌控和漠视。
程未晞在他的目光下，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充满了痛苦、恐惧和一丝残余倔强的琥珀色眼睛，死死地回瞪着那个她称之为“爷爷”的恶魔。
“她不是你的作品！她是一个人！”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吼道，尽管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不顾一切的愤怒，“你对她做的那些事……还有那些盒子里的……你就是个魔鬼！”
老中医灰白色的眼珠终于缓缓转向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待实验室里不安分小白鼠般的冰冷审视。
“无知蝼蚁。”他淡淡地评价，语气里连一丝波澜都欠奉，“你根本不明白，‘炼制’的奥义，生命的升华……能成为‘容器’，参与这伟大的进程，是她的荣幸，也是她血脉注定的归宿。”
他再次将目光转向程未晞，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晞儿，过来。不要让爷爷再说第三遍。你体内的‘平衡’需要重新调整，新的‘药引’已经备好，不能再耽搁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无形的压力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迫得我几乎要窒息。
程未晞猛地向后退去，脚下踉跄，差点跌入身后湍急的溪流。她的后背抵住了冰冷湿滑的崖壁，再无退路。
“不……”她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虽小，却带着一种濒死的决绝，“……我死……也不会再回去……”
老中医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那点虚假的“慈祥”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毫无掩饰的不耐烦和掌控欲。
“冥顽不灵。”他冷哼一声，枯瘦的手微微擡起。
就在他有所动作的刹那，程未晞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她猛地将怀中那个属于她母亲的铜盒，狠狠地朝着老中医的方向砸了过去！
铜盒在空中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哐当”一声落在老中医脚前的泥地里，盒盖弹开，里面的羽毛胸针和那缕深棕色头发散落出来。
“你要的‘钥匙’！拿去！”程未晞嘶声喊道，泪水汹涌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决裂，“放过我妈妈……放过我！”
老中医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铜盒和散落的遗物，灰白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惋惜的情绪，但很快被更深的冷漠取代。
“傻孩子，”他摇了摇头，仿佛在纠正一个错误的认知，“‘钥匙’从来不止一把。而你，”他的目光再次如同实质般落在程未晞身上，“才是最终的那把‘锁’，也是最重要的那个‘容器’。”
他不再废话，枯瘦的手指向我们一挥。
他身后树影里的那两个恶徒，立刻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脸上带着淫邪而残忍的狞笑，朝着我们逼了过来！
“抓住她们！小心别伤了我的‘药引’！”老中医冰冷地补充道。
完了！
眼看着那两个身材高大的恶徒一步步逼近，身后是绝壁激流，我们已无路可逃！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我几乎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程未晞忽然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冷得像铁钳，力道大得惊人！
我惊愕地看向她。
只见她的脸上，所有的恐惧、痛苦和犹豫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近乎燃烧般的平静和决绝！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骇人，里面仿佛有火焰在跳跃，直直地看向我。
“林晚，”她的声音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相信我！跟我跳！”
跳？跳到哪里？身后是峡谷激流！跳下去几乎是九死一生！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宁可葬身这未知的激流，也绝不再落入那个恶魔的手中！
看着那双燃烧着最后生命之火的眼睛，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托付，我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在刹那间被一种巨大的、同生共死的悲壮所取代！
“好！”我几乎是吼着回应，反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用尽了生命全部的力量！
下一秒，在那两个恶徒扑到眼前的瞬间，程未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我，猛地向后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