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伤痕与无声盟约 - 尽晞之橙 - 茶焚雪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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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伤痕与无声盟约

意外伤痕与无声盟约

那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李嫂短促的惊叫,像冰水泼入滚油,瞬间炸裂了书房内刚刚凝聚的、沉浸在发现与创作中的微妙氛围。

我和程未晞几乎是同时弹起身,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未褪的激动,便被恐慌彻底覆盖。我们对视一眼,甚至来不及收拾桌上散落的照片和画作,便一前一后,疾步冲出了书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而上。这栋死寂的别墅里,任何异常的声响都显得格外骇人。

声音来自一楼厨房的方向。

我们沿着昏暗的楼梯快步而下,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呻吟,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更添几分紧张。

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我一把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李嫂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身边散落着一地狼藉的陶瓷碎片和一个翻倒的矮脚梯。她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右脚踝,脸色痛得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发出痛苦的吸气声。她的旁边,是一个原本放在高柜顶部的、看起来颇有些重量的老旧陶罐,此刻已然摔得粉碎,里面一些像是干枯草药的东西撒了一地。

看来是她踩梯子取东西时,梯子不稳,摔了下来,连带打碎了陶罐。

看到我们冲进来,李嫂浑浊痛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和窘迫,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痛得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别动!”程未晞最先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异常清晰。她快步上前,蹲下身,目光迅速扫过李嫂紧紧捂着的脚踝。

那一刻,她脸上惯常的苍白和沉寂被一种专注而冷静的神情所取代,仿佛瞬间切换了某种模式。

“让我看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李嫂似乎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停止了无用的挣扎,只是依旧痛得龇牙咧嘴。

程未晞小心翼翼地挪开李嫂的手。只见她的右脚踝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甚至有些发紫。

“可能是扭伤,或者骨裂。”程未晞蹙着眉,极轻地按压了几下肿胀周围的区域,仔细询问,“这里疼吗?这样动呢?”

她的动作熟练而专业,眼神锐利,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只会逆来顺受的金丝雀。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程未晞,心中充满了惊讶。她怎么会懂这些?

程未晞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但她没有擡头,只是快速而简洁地解释道:“以前……不小心摔过,久病成医。”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那句“不小心摔过”却让我心头一刺,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手腕上那道早已淡化、却依旧刺眼的疤痕。

“需要冰敷,固定,最好能尽快去医院拍片确认。”程未晞做出判断,擡头看向我,眼神冷静,“林晚,麻烦你去储物间看看有没有医药箱,再找些冰块和能用来固定的东西,毛巾或者硬纸板都可以。”

“好!我这就去!”我立刻应声,被她清晰的指令所引导,转身就往外跑。

别墅的储物间在一楼角落,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我凭着记忆翻找,心跳依旧很快,但不再是纯粹的恐慌,而是夹杂着一种被程未晞的冷静所感染的、想要做点什么的急切。终于,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架子上,我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十字医药箱,又从一个似乎是老式冰桶的容器里找到了一些未化的冰块(别墅供电不稳定,似乎有备用发电设备维持基础制冷),顺手扯了几条干净的旧毛巾。

当我抱着这些东西跑回厨房时,程未晞已经扶着李嫂,让她靠坐在了墙边,并且简单清理开了她周围的碎片,防止二次伤害。

程未晞接过医药箱,打开。里面的药品大多已经过期,但绷带、纱布、剪刀之类的基础用品还能用。她熟练地取出纱布,包好冰块,做成一个简易冰袋,敷在李嫂肿胀的脚踝上。

“嘶……”冰凉的触感让李嫂倒抽一口冷气,但疼痛似乎缓解了一些。

程未晞的动作很轻,却很稳。她用毛巾和找到的几块硬纸板,小心地将李嫂的脚踝初步固定起来,避免不必要的移动。

我蹲在旁边,给她打着下手,递送需要的东西。看着她低垂着眼睫、专注处理伤情的侧脸,看着她那纤细却稳定的手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我心中涌动。她身上似乎藏着太多我未曾了解的东西。坚韧,冷静,还有这意外的医疗常识……这些特质与她平日里展现出的苍白脆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暂时只能这样了。”处理好伤处,程未晞轻轻吁了口气,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擡起头,看向李嫂,“能联系到外面吗?或者别墅里有电话能叫医生?”

李嫂忍着痛,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山里信号……一直不好。电话线……前几天暴雨,好像……断了……还没修……”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先生……先生知道的话……”

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恐惧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顾言晟不会容忍无用甚至带来麻烦的人。

厨房里的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程未晞的眉头紧紧蹙起。这意味着李嫂无法得到及时的医疗救助,而她的伤显然不轻。

“我先扶您回房间休息。”程未晞沉默了几秒,做出了决定。她尝试着扶起李嫂,但李嫂体重不轻,加上伤脚无法着力,程未晞身形单薄,显得十分吃力。

我立刻上前,架住了李嫂的另一只胳膊:“我来帮忙。”

我们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架半擡地,艰难地将李嫂从冰冷的地面扶起,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地挪向一楼她那个狭小的佣人房。

短短一段路,我们走得异常艰难。李嫂的房间简单到近乎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把椅子。我们将她小心地安置在床上。

李嫂躺下后,疼痛似乎再次袭来,她闭着眼,脸色灰败,嘴里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程未晞站在床边,看着李嫂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这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嘴唇抿得紧紧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不再是面对顾言晟时的麻木,也不是作画时的专注激情,而是一种沉沉的、带着无力感的忧虑。

我站在她身边,同样心情沉重。这一刻,我们不再是需要被照顾的“小姐”,而是不得不面对突发困境的、孤立无援的个体。

“你看着她,我再去看看医药箱里有没有止痛药,虽然过期了……”程未晞哑声说着,转身又快步走了出去。

我留在房间里,打来清水,用干净的毛巾浸湿,轻轻擦拭着李嫂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她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一种兔死狐悲般的凄凉感油然而生。在这个地方,无论是她还是我们,似乎都只是随时可以被替代、被丢弃的物件,一旦失去用处或带来麻烦,结局可想而知。

程未晞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半片找到的、包装模糊的止痛片和一杯水。她扶起李嫂,小心翼翼地帮她服下药片。虽然知道可能用处不大,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做完这一切,我们两人站在房间里,看着床上昏昏沉沉的李嫂,相顾无言。

窗外,阳光正好,山林静谧,却无法驱散室内的阴霾和无力感。

“她需要医生。”程未晞低声说,语气沉重。

“可是联系不到外面……”我无奈地回应。

沉默再次降临。

我们退出了李嫂的房间,轻轻带上门,留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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