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寻踪
迷雾寻踪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衬得房间内依旧清冷。山林间的鸟鸣依旧清脆,却无法驱散盘踞在心头的那片沉重阴云。
我和程未晞几乎同时醒来。昨夜紧握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但那份在黑暗中缔结的、无声的盟约感却清晰地残留着,像一道无形的纽带,将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没有多余的言语,我们默契地起身,洗漱,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衣裤。气氛凝重而专注,像两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虽然内心忐忑,却因彼此的存在而滋生出一丝孤勇。
我们先去查看了李嫂的情况。她依旧昏沉地睡着,脸色灰败,脚踝肿胀得吓人,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情况显然在恶化。必须尽快找到求救的方法。
“电话线的接口通常会在别墅外墙的某个地方,或者沿着车道的方向埋入地下。”程未晞压低声音,一边快速准备着——她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副旧的劳保手套和一把锈迹斑斑的园艺剪刀,“我们分头找。你检查别墅西面和北面的外墙,我绕去东面和南面,注意安全,留意有没有明显被扯断或者新翻动过的泥土痕迹。”
她的安排清晰果断,我点头应下。我们在一楼门厅拿了钥匙,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通往室外的大门。
一股清冷潮湿、带着浓郁草木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别墅外,昨日残留的雾气并未完全散尽,如同薄纱般缠绕在树林间,能见度并不算太好,平添了几分未知和阴森。
我们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分头行动。
别墅的外墙爬满了厚厚的爬山虎,许多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色的砖石。我沿着西侧墙壁,仔细地拨开藤蔓,检查着墙根和可能存在的接口盒。手指很快被露水和冰冷的墙壁弄得湿冷麻木,但我不敢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痕迹。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我拨弄藤蔓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山林深处偶尔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叫,反而更显空旷诡异。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搜寻上。
北面外墙情况类似,一无所获。墙角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看不出任何新近动土的迹象。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这条线索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靠近别墅角落、一个半埋在地下的、似乎是老式雨水收集桶的金属盖子上。盖子的边缘,似乎卡着一小截……不同于周围枯枝落叶的、颜色较新的、深棕色的塑料皮?
我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小心地拨开周围的落叶。
那确实是一小截被硬生生扯断的、拇指粗细的塑料线管,断口参差不齐,看起来很新!而线管延伸的方向,正是沿着别墅墙角,通往地下!
电话线套管?!
我立刻擡头,顺着线管延伸的方向望去,只见它消失在墙角一堆茂密的忍冬灌木丛后。
“未晞!”我忍不住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这边!有发现!”
很快,程未晞从别墅另一侧快步绕了过来,她的手套上沾着泥土,额发也被雾气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怎么了?”她急声问,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
当她看到那截断掉的线管时,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通讯线的套管!断口是新的!”
我们两人立刻动手,小心地清理开那丛碍事的忍冬灌木。灌木的枝条坚韧,带着尖刺,刮破了我的衣袖,在手背上留下几道细小的血痕,但我浑然不觉。
清理开后,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线管在这里被完全刨开了,泥土被翻得乱七八糟。线管本身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扯断,里面的铜芯线裸露出来,断口处却并非崭新的金属色,而是覆盖着一层明显的、灰绿色的化学腐蚀痕迹!像是被什么强酸性的东西浸泡过!
这绝不是暴雨冲断或者自然老化!这是人为的、故意的破坏!而且手段狠辣,确保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修复!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山间的雾气更加冰冷刺骨。
有人……不想让这里与外界联系!
是顾言晟吗?是他故意把我们困在这里?为什么?李嫂的意外难道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刚才发现线索的激动。
程未晞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她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带着腐蚀痕迹的断口,又迅速缩回,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了然般的绝望。
“没用了……”她喃喃道,声音干涩,“就算找到所有断点,线芯也被彻底毁了,接不上的。”
我们两人僵立在原地,看着那被恶意破坏的现场,只觉得周围的雾气仿佛都带着阴谋的味道,沉重地压迫下来。
最后一丝通过正常途径求救的希望,破灭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山林间的风穿过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先回去。”良久,程未晞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压抑不住的疲惫和寒意,“从长计议。”
我们沉默地回到别墅内部,关上门,将那令人绝望的发现和冰冷的雾气隔绝在外。门厅里昏暗依旧,仿佛我们从未离开过这个华丽的囚笼。
压抑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我们脱掉沾满泥土和露水的外套和手套。我手背上那几道被灌木划出的血痕此刻才开始隐隐作痛。
程未晞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没事,小伤。”我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她却拉过我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我手背火辣辣的伤口,带来一丝奇异的舒缓。
“伤口沾了泥土和锈迹,容易感染。”她说着,拉着我走向一楼的洗手间。她打开医药箱(昨天之后医药箱就放在了一楼方便取用的地方),拿出碘伏和棉签。
她拧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取了些许棕色的液体。然后,她低下头,一手轻轻托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极其小心地、专注地为我擦拭伤口。
碘伏触及伤口的刺痛让我忍不住缩了一下。
“忍一下。”她低声道,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她的动作更加轻柔,俯下身,对着我的伤口极轻地吹了吹气。
微凉的气息拂过火辣辣的伤口,奇迹般地缓解了疼痛。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正在处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细腻的鼻梁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柔和。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脆弱的程未晞,反而像是一个……守护者。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几拍,一股暖流混合着酸涩,悄然涌过四肢百骸。在这绝望的困境里,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怀,却被无限放大,变得珍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