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64.是生存的是允许的
第64章64.是生存的是允许的
这不是情趣,不是玩闹,是有意的侮辱,可说出侮辱的言语的人脸上溢出紧张又恐惧的汗水,被侮辱的人甘之若饴,神情近乎虔诚,春雨般的水声和嗳热的气息洋洋洒洒地落下。
做到一半时,谢慷忽然推开了庄咏远。他穿好裤子,一言不发,仓皇逃出了宴会厅,路上还撞到好几次桌子,把倒扣在桌上的餐椅撞下来几只,途经好几只安全出口的标识灯,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苹果绿光线。
庄咏远原本要去追,跑出去两步又停下。
高中时从这里逃跑的那一刻,他不希望谢慷追上自己。这时候的谢慷也未必想被自己追上。
他靠着墙坐下,点了根烟。灰白的烟雾驱散空气中和口中谢慷留下的味道,庄咏远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在后怕。
刚刚那段迷乱到像是平行世界的时间里,他们都变得不像日常中的自己,两颗心脏冲破筋骨皮肉的阻隔,面对面地挤压、摩擦。
像重病的人没办法做剧烈运动一样,这样的暴露让庄咏远延迟地发起抖来。
庄咏远承受不了这样的瞬间,这比戛然而止的空洞更可拍。他庆幸谢慷主动离开了。如果任由刚刚的情形发展,他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
他认真地后悔回了平南,不接纳他的故乡给不了他他想要的,还让他来之不易的内心秩序摇摇欲坠。
不过再怎么样,他还可以一走了之。想到这里,庄咏远呼出一大口气,发颤的手逐渐平静,一看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钟头。
他站起来靠着餐桌给谢慷发消息,输入框里打了“到家了吗”四个字,又删掉,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走出了宴会厅。
快十二点了,许多酒席这时候散了,酒楼大堂的海鲜池空荡不少,门口的人一堆又一堆聚成团。
庄咏远放慢脚步,眼睛瞟过一张张脸,男女老少,疲惫或兴奋。包厢里空气不流通,又喝了酒,大家脸上都泛着红。
庄咏远摸摸自己的脸,已经被冬天夜晚的风吹得很凉。这些人里有亲戚,有同学,有同事,都是谢慷那个世界的产物,他再卯足劲想要这样的生活,也总像个局外人。习惯了舞台上音乐和尖叫声带来的狂喜与兴奋,这样的时候变得更加虚无。
他迎着风走,路边摩的司机和出租车揽客,他都摇摇头,置之不理。
庄咏远以前总觉得平南很大,家和学校以外的世界广袤,如今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踩着,顶着夜色穿过小半个高低错落的城市,也要不了多久,而他也没有深夜奔跑的理由。
回到家后,庄咏远洗了个热水澡,缩进被子里,窗户被风吹得咣咣响。他拿出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号码他很熟悉。
半小时前,他妈给他打过电话。上次庄咏远想给阿英打电话,把她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忘记拉回去了。
毫不犹豫地回拨后,庄咏远才想起来这是深夜,阿英估计睡了,正要挂断时,那头却接通了。
先是将近半分钟的沉默,然后阿英先开口:“豆豆?”
她那头很吵,摔扑克牌、麻将牌撞击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庄咏远嗯了一声,又问:“你又在打麻将?”
阿英口气慌张:“跟以前打工认识的朋友聚聚。”
庄咏远没细问,说:“找我有什么事?我没钱借你。”
阿英声音马上因为紧张变得尖细:“豆豆,阿妈不是要找你借钱,阿妈现在真的变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个粗糙的男人声音说:“我下午困觉,梦到海边龙吸水,是天公伯托梦要我买龙啦。”
“你要买几号的龙?”
大概是阿英把电话拿远了,围绕六合彩的谈话声小了些,但庄咏远还能听清。
“我听说有人跟你一样,梦见龙吸水,最后开奖是蛇。我看噢,水龙不是真龙啦,还没修炼成,就是个小蛇,你看我讲得有没有道理?买蛇啦!”
阿英知道庄咏远在听,于是说:“你不要乱想,是我朋友在买字,我没钱去买的。”
“嗯。”
“豆豆,还在生阿妈的气?”
“没有,就是想到阿爸以前也买六合彩,每期都买。”
“不要讲你阿爸,我跟他又不一样。”
庄咏远从床上坐起来,关掉免提,把手机贴近了耳朵。
阿英问:“怎么不说话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话里有一瞬间很安静,庄咏远能听见阿英粗重的呼吸声,然后外面下起雨了。他想要阿英就这样,不要说话,也不要挂断电话。
“你还是在平南?”阿英问。
“嗯。”
“还住在理发店那里?”
“对。”
“哦……”
又一阵沉默,阿英开口:“豆豆,阿妈问你,你交女朋友没有?”
庄咏远笑了一声,阿英也笑,说:“豆豆害羞了,阿妈跟你讲哦,你人又好看,又当明星,肯定好多女孩子凑上来,你不要傻乎乎的,多留心眼,不要被骗。”
“什么明星?”旁边有个女人问阿英。
阿英口气很满:“我儿子啦,在上海唱歌,好出名,你手机拿出来,把我个仔的歌都收藏起来。”
庄咏远听见百合心的歌,经过录音设备、手机音响和大气电波,从阿英那边传到自己耳中,音色变得陌生不少。
庄咏远对阿英说:“我不是歌星,我们是个乐队,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