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45.袂开的花无欲转来的人
第45章45.袂开的花无欲转来的人
谢慷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头晕目眩,像条贸然出水的鱼。
他以为自己还在那里出不来,慢慢适应了环境的黑暗后,才看出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病房里三张床上都躺着人,不过除了他以外的两个人都在熟睡,大灯关了,床头一盏小夜灯幽幽亮着,从窗帘缝隙看出去,时间已经是午夜,漆黑寂静。
庄咏远也在,坐在床边的木头板凳上,趴在谢慷输液的手边休息,只剩一只的耳环闪着光。他睡得不深,被谢慷的动作惊醒,坐直了身体,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说:“你总算醒了。”
谢慷问他:“我怎么在医院里?”
“你还记得下午干什么了吗?”庄咏远反问。
谢慷沉默了会儿,说:“记得。”
“你在沈阿婆家突然昏过去,从椅子上直接摔到地上,太快了,我们都来不及扶你,这里磕到了,叫救护车送过来,轻度脑震荡,其他地方都没事。”庄咏远指了指他的额头,“疼不疼?”
谢慷摸遍额头,果然在右上方摸到一个大肿块,一碰就痛。他赶紧问庄咏远:“没破相吧?”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破相了你就更烦我了。”
庄咏远伸手捂他的嘴:“旁边还有人,别乱讲话。”
谢慷往后仰,躲他的手:“我不怕啊。”
他们眼神交错,在夜灯的暗淡光线里对视了一会儿,庄咏远又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那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庄咏远低下头,口气有些失落,“阿婆让我注意眼前的光,我根本找不到。”
“沈阿婆还跟你说话了?”
“她一直在说话,你没听见?”
“我只听见她在念什么咒语……”谢慷喃喃道,忽然紧张地盯住庄咏远,问他:“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你看见什么了?”
谢慷答非所问:“这么久了,你还没问过我当初为什么要回来。”
“省得你再生气。”庄咏远看向别处说。
“对不起。”
“我回来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的。”
他们一激动,声音跟着变大,隔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叹气。谢慷冷不丁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压低声音对庄咏远说:“我们去外面说吧。”
庄咏远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能行吗?不要等下又晕倒了。”
谢慷摇摇头,直接下了床,庄咏远把他的外套塞给他,说:“外面很冷。”
谢慷边走边把外套穿在病号服外,开门出去。走廊上灯火通明,头顶的灯管发出电流的“嘶嘶”声,进电梯时还遇到手术室推来的一床病人,旁边的护士看着半夜在外面游荡的病人谢慷,眼神古怪,想问又懒得多管闲事,咽回去了。
住院大楼下冷风呼啸,缠绕在楼栋后长廊上的紫藤花深冬里萎靡不振。庄咏远跟谢慷在长廊中段坐下,谢慷先开口:“我想抽烟。”
庄咏远一边给他点烟一边说:“真没看出来你戒在哪里了。”
“本来戒了,六年里都没怎么抽,都是你害的。”谢慷舔了舔烟嘴上庄咏远留下的牙印,说:“你真的想知道我看见什么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怕吓到你。”
庄咏远故意往他额头上的伤处敲了敲,疼得谢慷直吸气:“到底是谁会被吓到啊?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以前让你陪我看恐怖片你都推三阻四的,我还以为你觉得恐怖片没意思,没想到你是害怕。”
谢慷耸耸肩,算是默认了,庄咏远连声笑起来,谢慷又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是因为你害怕啊。”
谢慷拣掉庄咏远头上落的枯叶,庄咏远继续说:“我那时候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你会害怕的事。”
“我是个大活人,怕鬼很正常吧。”谢慷说着,擡头看了眼圆鼓鼓的月亮,月光跟白天里沈西芙递来的红布条一样长满毛边。
谢慷说:“你不是问我看见了什么?”
“对啊,告诉我吧。”
“真的要听?不能后悔了。”
“说吧。”
谢慷呼出一口烟:“我看见李修榆了。”
“李修榆?你看见他什么了?”庄咏远起了兴致。
“我看见他死的那天。”谢慷看着庄咏远,目光炯炯:“那天我其实回去了。”
庄咏远皱眉,一头雾水:“什么回去?回哪里了?”
“李修榆自杀的那天,我们露营回来,送他回家后在他家坐了坐,然后我再送你回家,你记得吗?”
庄咏远的呼吸一滞:“我记得。”
庄咏远被谢慷送回家三小时后,在午睡中被叫醒,接到了李修榆的死讯,他当然记得。
珠颈斑鸠的叫声从不远处的老榕树上传来,谢慷的声音很干:“跟你分开后,我在口袋里忽然摸到一个u盘。那不是我的u盘,我怀疑是李修榆的,他以前买了很多那个型号的u盘。我没从他家拿u盘走,肯定是他偷偷放到我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