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旧信
第17章旧信
周六，徐木宁第二次登门拜访，除了木盒里的东西，还带上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程瞰开车去接他，看他背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登山包：“执行力很强啊徐老师。”
徐木宁拉开后车车门，把鼓鼓囊囊的包放进去，才坐进副驾驶：“那当然，我已经研究出了具体的拍摄脚本，说拍就拍。”
面对自己擅长的东西，徐木宁毫不含糊。程瞰提醒他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上路。
路上徐木宁简单说了戏院近一个星期的重建情况：“前天开始动工了，先把损坏的地方推掉，再建，哦对了，我的两部片子的钱也打到了卡里，你没给章境转吧？”
他的小心思程瞰又怎么会不懂：“没有，怕你又跟我吵架。”
徐木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表达了一次歉意：“那天我没睡好，脾气有点暴躁，不是真想跟你吵。”
“以后可以生气，可以吵架，但是不可以扭头就走，”程瞰从余光里瞟了眼身边的人，“有问题就坐下来解决问题。”
虽然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吵架，但徐木宁还是老老实实应下：“知道了。”
来到一梦徽州，程翩翩跟脑袋上装了雷达，刚一瞅见徐木宁的影子，泥鳅一样从她妈妈的身上滑下来，冲着徐木宁跑过去：“哥哥！好久不见！”她把徐木宁当树，化身小考拉抱住腿就往上爬。
徐木宁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把人捞进自己怀里，用额头蹭了一下她的脑袋：“好久不见。”
“我才是你哥啊程翩翩。”程瞰笑着摸她的脑袋：“比跟我还亲。”
程翩翩噘着嘴哼了一声，轻轻揪着徐木宁的衣领问：“哥哥，今天可以跟我一起玩吗？”
“可以，但是我有事要先做，做完了再玩。”徐木宁说。
“好哦！”
她懂礼貌知进退，又保留着孩童独有的天真，徐木宁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两分。几个人没说太多，程念秀表示爷爷知道他要来，已经在房间里等他。
徐木宁和程瞰并肩进门，七月天程颂盖着毛毯坐在轮椅里，在落地窗前晒太阳。他看上去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不过依旧瘦得厉害。
“来了，坐吧。”等两个人找了椅子坐下，程颂说：“小瞰昨天回来已近跟我提了，你想给我录像？”
徐木宁扭头看了一眼程瞰：“嗯，拿去参加一个比赛，可以让更多人看到戏院，我外婆给您留了四封信，我想让您按照时间亲手拆开，然后……”他犹豫两秒，“然后讲述和我外婆的故事。”
“如果您不愿意，不勉强。”
眼前的程颂擡手盖住自己的肺部，咳了两声，表情看不出是拒绝还是同意。他失神般盯着窗户外阳光明媚的庭院，沉默不说话。
徐木宁有点忐忑，拿不定主意，又回头看程瞰。程瞰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就像是在说，给他爷爷一点时间考虑。
程念秀端着茶轻手轻脚进来，坐到他们身边，走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惊醒了程颂。
“如果能帮到戏院，我可以说，但是信你来拆，念给我听吧。”
徐木宁呼吸一顿，说好。
需要时间架设备，徐木宁从带来的登山包里拿出一台索尼fx3，熟练地组装镜头、上监视器、麦克风，又掏出三脚架拼装，各种零件在他的手里变得灵活有序。
程瞰第一次看到他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低着头，额前垂着碎发，面容专注又认真，拧脚架时用了点力气，小臂上浮出几股青筋。
似乎是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徐木宁抽出两秒快速回头，对上他的眼睛，别开实现又继续动作：“怎么了？”
“没，你慢慢弄，不赶时间。”
等所有机器装好，徐木宁环视一圈起居室，问程颂：“可以开窗吗？有风进来，扬起窗纱画面会好看一些。”
“嗯，照你想做的来。”程颂说。
徐木宁把程颂推到背风处，同时能照到阳光的地方，让细碎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端着机器找好位置，打开镜头，找到录制键。索尼fx3属于高性能的电影机，能瞬时捕捉光影，呈现出的画面比普通相机更细腻。
监视器里，程颂背对着玻璃窗，身后是郁郁葱葱的中式庭院，微风吹进窗户，拂起淡黄色的窗纱，斑驳的光影落在苍老脆弱的老人身上，徐木宁对这样的画面很满意。
“那我拆信了。”他征求程颂的同意，“录制期间，您有任何不舒服可以随时中止。”
程颂微微颔首：“好。”
徐木宁拿出木盒，按照时间顺序取出第一封信，当着他的面拆开。
“这封信上写着‘寄程颂’，时间落款于1996年4月。”徐木宁手有些抖，抽出里面经过时间洗礼后发黄的一页信纸，入眼便看见，信纸上面写满了蓝色的字迹。
他深吸一口气，从落笔的第一个字开始读。
*
程颂：
见信如唔。
这四个字是你教我写的，那时你给我解释，说这四个字的意思是看到信就像见到本人，所以在给你写这封信时，我先写下了这四个字。
距离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十五年。我曾经说过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做到了，心却没有做到。今天小宁出生了，我突然想起你，想给你写一封信，用你教我认识的这些字。
我其实不清楚要给你写点什么，只是看着小宁，会想你是不是也有了自己的孙子？男娃还是女娃？几岁了？淘不淘气？小宁生下来就喜欢哭，闹得他妈妈整夜睡不好，只有我抱着他才会安静。
我想起在北京的那年，你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要是淘气的话一定会揍他。现在想想，我们互相隐瞒了事实婚姻，犯了无法原谅的错误，不要再见面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爱有什么错？
唉，现在来说这些，倒是像个笑话。
木梨硔比不上北京热闹，山里没人听戏，我已经很久不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