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山夜
第12章山夜
“因为信?”
“嗯。”程瞰让徐木宁把剩余的信拿出来,一封封看落款的时间,最早的一封写于1996年,最后一封是2006年,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在书信往来的年代,给一个人写十年的信,并且每一封都没有寄出,”程瞰把所有的信拢在一起,往凳子上轻轻磕了两下,对齐,还给徐木宁,“除了爱过,我想不到其他来解释。”
“这么笃定?”徐木宁犹疑了,外婆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过去,所有的真相都掩盖在黄土之下,刚刚拿到的信里面——内容可能有提及从前。
程瞰伸直一双长腿,望着黛色的山峦,面色平静:“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剧本。”
“什么剧本?”
“只是一个想法,”程瞰说,“有点饿了。”
他明显在转移话题,徐木宁点头,没有再说话。把信装回木匣子里,用索尼的dv压住,把盒子抱进怀里,两个人静坐在老房子的门前,奇异的并不觉得尴尬。
程瞰站起来,双手叉腰眺望几分钟内完全没入黑暗的风景,“来的路上看到几只走地鸡,屁股好肥,应该很好吃。”
徐木宁:“……”
洪阿姨在天黑后回到山上,程瞰摸黑打着手机电筒抓了一只自认为最肥美的鸡交给她。
洪家的老房子已经全部改做了民宿,两层石木楼,几乎满客,詹叔在后厨忙碌,只来得及跟徐木宁寒暄两句,徐木宁就和程瞰跟着其他游客聚在门口用木头搭出来的平坝上等饭吃。
邻桌是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其中一个男生带了把吉他,等待无事,就挎着吉他给大家免费弹唱,先是唱了《鼓楼》,后面又唱了《理想三旬》,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性感。
“唱得很好听。”一曲结束,徐木宁跟着大家献上掌声,忍不住夸了一句,他看了眼程瞰,想到了什么,思绪一转,半开玩笑怂恿:“看你家里有很多乐器,露一手?”
徐木宁本是想试探试探,没想到程瞰一声不吭,真就站起来去问那个男生可不可以借吉他。得了吉他,他就近捞了张凳子坐下,曲折右腿,把吉他架在大腿上,拨了两下琴弦。
程瞰扭头对徐木宁一笑:“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然后,他弹起了《加州旅馆》。
“哇,加州招待所,厉害啊哥们儿!”借吉他的小哥吹了个口哨,夸他。
徐木宁一瞬间好像知道程瞰为什么选这首歌了——纯炫技。
前奏接近一分钟的指弹,被誉为每个吉他手必修的装逼课程。程瞰微微垂着头,民宿门前的暖黄路灯从侧面打过来,照着他的眉眼,在睫毛下面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跟着吉他声轻轻地唱。
“……onadarkdeserthighwaycoolwindinmyhair,warmsmellofcolitasrisingupthroughtheair……”
和他说话的声音完全是两种风格,唱歌时嗓音带着砂砾的质感。
众人鼓掌欢呼,起哄让程瞰再来一首,徐木宁回神,才发现一首歌已经结束。
程瞰活动了一下手指,扶着吉他叫徐木宁:“下一首歌你来点?想听什么?”
没料到他还会问自己,徐木宁迎着他带笑的眼睛,片刻后说:“《loveofmylife》。”
“你对这首歌情有独钟?”程瞰微微眯起眼睛。像解密游戏一样,徐木宁又开始给他放线索了。
“不算。”徐木宁虚虚握住左手。
程瞰不再说话,重新架好吉他,随着琴弦拨动,缓缓唱起歌。
入夜,山中气温变凉,夜色如水,徐木宁的脑海里此时有很多个画面纷繁踏至。岁月做旧,给记忆镀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徐木宁在心里轻轻说,程瞰,你居然不记得那年的相遇了。
无酒不成宴,吃饭的时候,洪阿姨和詹叔忙完,赶来跟徐木宁他们一桌,顺带舀了一壶自家泡的米酒要跟两人喝,徐木宁表示自己不喝酒,最后以果粒橙代替。
“小时候你那么点儿,”詹叔比划了一下,“成天跟着我们在山上转,一眨眼长这么大了,找女朋友了吗?”
“没呢。”和长辈同桌避免不了的话题,徐木宁笑着抿了一口饮料。
程瞰眉头一跳,借着喝酒的动作掩盖看向徐木宁的目光。
“要抓紧了,成家立业嘛,我孙女都上小学了,让你妈早点抱孙子。”
徐木宁笑笑,打岔:“民宿的生意看着挺好,你和洪阿姨两个人忙得过来吗?”
洪阿姨说:“暑假这段时间能忙点,冬天山上冷,来的人就少,基本都住山下,对了,今天几乎满客,还剩一间单间,你和你朋友将就一晚没事吧?”
“没事,总比睡老房子好,”徐木宁看向程瞰,他正在认真专注地吃柴火炖鸡,面前已经堆起小山一样的骨头渣,看样子鸡很合他的心意。
“程瞰,你介意吗?”
程瞰一直留心着他们说话,此时抽了纸巾擦嘴,心满意足道:“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徐木宁没再说话。
一壶米酒在几个人聊天中慢慢见底,徐木宁没吃多少,一只鸡几乎全进了程瞰的胃里。他蓦然轻笑出声,惹得程瞰回头:“笑什么?”
“笑你。”
程瞰看了看食物残渣,又看向徐木宁:“国外的东西太难吃,回来以后中国胃被养起来了。”
“再给你抓只鸡?”
“倒也不用。”
刚才还抱着木盒泫然落泪的徐木宁此刻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程瞰不知道是不是那壶米酒的原因,他恍惚觉得徐木宁是很像芝麻糊,喜欢时不时拿猫爪挠一下人。
程瞰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往不远处指了指,“我去抽根烟。”
走到平坝的一侧,程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手撑在竹子达成的栏杆上。平坝下面是另外的人家,年轻的旅客们聚在房子外面打牌说笑,声音被安静的夜晚烘托得更显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