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入梦2
第51章入梦2
“哐当——哐当——哐当——”
伴随着挖机进场，镜头切换到坍塌的石中戏院。
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程瞰和章境站在泥沙堆积的河坎边，双双目视着那座只剩三分之一的水上戏台。
“推吧。”程瞰一声令下，挖机的机械臂重重锤在断壁残垣上，激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飞扬。
画外音响起：“六月的一场暴雨让一家摇摇欲坠的徽剧戏院彻底走向死亡，不过，雨水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在鸟瞰世界工作室，偌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程瞰站在投影前讲解《徽腔·入梦》的剧本，一张张ppt上是石中戏院的实景，章境设计的舞台场景建模，徽剧戏服的细节放大图……
事无巨细，每个环节意义呈现。
“石中戏院是真实存在的地方，这是我们这部音乐剧的骨血，是中国传统戏曲和现代戏剧的连接，我们一定能讲好这个故事。”
接下来的画面逐一呈现《徽腔·入梦》这部剧的准备过程。舞台的搭建，演员彩排时发生的摩擦，专业老师的尽心尽力等等。陈列馆里异常安静，在场的所有人看得津津有味。
漫长的筹备过程后，画面一切，来到空无一人的歌剧厅，程瞰在已经布好景的舞台上席地而坐，微微仰着头望着为缩小版的石中戏院。
相机后面的徐木宁轻声问：“程导，你在想什么？”
右侧进入的光线斜斜落在程瞰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朦胧的光。他说：“我在想戏剧和戏曲在这个舞台上融合意味着什么。”
“‘戏剧’是流动的江河，以自由形态承载人类永恒的精神困境。它可以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式的真实镜像，也可以是布莱希特式的间离寓言。‘戏曲’则像很久前的月光，笼罩着这片土地。”
“在《徽腔·入梦》排练的过程中，中国戏曲的写意融入西式戏剧的写实，一次次解构重组，我突然理解余叔曾经提到的石中戏院名字的由来，在苍台破瓦间开出的石中花，是三位已逝的老人留给我们的瑰宝。”
灯光渐渐暗下去，画面一转变成了灯火通明的歌剧院，在第一排观众席的正中央，空了三个位置。程瞰缓步从舞台的阴影处走到舞台中间，举起话筒：“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今天迎来《徽腔·入梦》的一次内部演出，我们全程当作正式演出对待。我想在表演开始前说一些话。对这个故事最重要的三位老人已经先后离世，一位是徐木宁的外婆，一位是我的爷爷，还有一位是石中戏院的负责人余微言，余叔，我今天特意给他们留好了座位，相信他们此刻正在坐在台下，等待开场。”
“在我创作的过程中，我不断思考‘死亡’和‘爱’这两个主题。记忆里的人，式微的徽剧都在经历着死亡，但是爱的存在，又让一切在这个舞台上重现。我想这正是这部音乐剧想要传达给观众的情感。”
“还有在座为这部剧付出的人，朝云，笑笑，小矜……以及正在候场的演员们，没有他你们就没有《徽腔·入梦》，现在，作为导演的程瞰邀请大家一起进入一个关于徽州的故事。”
现场灯光变暗，程瞰走下舞台，交响乐的人有序从右侧上台，坐到自己的位置。一身月白旗袍的潘琴默站在乐团前面的指挥位置，扬起手，全场安静下来。
随着一阵低沉的大提琴响起，一束追光打在左侧的石中戏院院内，满头华发的梁惊梦坐在二楼临河的窗前，楼下的大院中热热闹闹坐满了来看戏的看客，纷纷伸长脖子望着水上戏台。
“今天唱什么？”
“老戏，《贵妃醉酒》。”
“还是林影唱吗？”
“林影？好久没有听人提起她的名字，看你这么年轻居然晓得她？”
“我也不小了，四十咯，小时候听过她唱戏，今天是不是她呀？”
“不是咯，你不知道吗？她……诶，戏要开始了，先听戏。”
楼上的梁惊梦动了一下眼珠，视线穿过雕花的木窗望向主戏台。
密集的梆子声插入，徽胡的滑音里，水上戏台的额雕梁下十六把烛火燃起，摇晃的光影中，身披金线牡丹帔的林影踩着鼓点登场，珠翠当头，眉眼间是桃粉的胭脂，轻抖水袖，兰花指虚虚吵空中一点，唱：“海岛冰轮初转腾……”
一折戏结束，年轻的梁惊梦鼓着掌从左侧戏台走到主戏台前，冲舞台上的林影朗声道：“唱得好！”
未来得及退场的林影身形一顿，尖着嗓子回应：“多谢夸奖。”说完她又变回正常的声线，微微笑着重复：“多谢夸奖。”
“这位女士一直在这里唱戏？”
“是的。”
“那我明天还来。”
林影但笑不语，弯了下腰行礼，碎步往台下去，待走到帷幕后，她停下来撩起半边帐子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梁惊梦，细细呢喃了两个字：“怪人。”
梁惊梦满面春风，开口唱道：“楼台上一眼，便是我的一生……”
婉转的小提琴声群起，舞台转换到“惊梦戏院”，梁惊梦背靠着一棵盛放的西府海棠，换上普通衣裳的林影缓缓出现，一眼便看到树下的人，皱着眉停在原地。
“你已经来了很多次了。”
“怎么，这戏院不允许我来？”
“……没有。”
“那就是了，我今天来不是找你的，我是找汪老师的。”
“你找他做什么？”
“学戏啊。”
“你？你一个读书人，学什么戏？”
“我们打个赌，你看我能不能学会。”
“赌什么？”
“就赌下周末你跟我去颐和园划船。”
梁惊梦大步走上主戏台，林影跟了上去。
汪老师和其他人正在排练《水淹七军》，梁惊梦鹦鹉学舌，惹得林影笑开了眉眼。唱腔和光影流转间，一折《水淹七军》到了结尾。
梁惊梦牵着林影步入化妆间，拿起眉笔轻轻描着林影的眉毛：“今天唱完《白蛇传》，跟我去看电影？”
“你总是让我跟你去做这个做那个，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