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尸潮漫过青石街
一、血月爬上天
青石镇的月亮今晚是红的。
赵寡妇把最后一筐腌菜搬进地窖时,看见月亮正往云里钻,边缘泛着圈铁锈色,像块泡在血里的银元宝。她啐了口唾沫,骂道:"这鬼天,怕是又要出事。"话音刚落,街东头的老钟突然响了,"铛——铛——"敲得又急又乱,像是有人用斧头在砸钟锤。
镇民们从屋里探出头,手里攥着家伙——砍柴刀、洗衣板、烧火棍,都是去年对付槐根尸时练出的警觉。王屠户光着膀子站在肉铺门口,围裙上还沾着猪油,他朝镇西头喊:"老李头,你家二小子回来了没?刚才看见个黑影往你家后墙钻!"
老李头举着锄头跑出来,裤腰上的绳子没系紧,露出半截肚皮:"早说了让他别去后山!那片坟地邪乎得很,前儿还看见坟头冒绿火!"话音未落,后山方向突然传来阵怪响,像无数人踩着枯树枝在跑,"咔嚓咔嚓"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赵寡妇刚把地窖门闩插上,就听见门板"咚咚"直响,不是风刮的,是有东西在用指甲挠。她抄起门后的扁担,透过门缝往外看——月光下,有个影子贴在门上,头发长得拖到地上,沾满了泥,脖子上缠着圈麻绳,正是去年吊死在后山歪脖子树上的张秀才。他的脸肿得像泡发的馒头,眼睛瞪得溜圆,嘴里淌着黑液,正用指甲在门板上刻字,刻的是"还我考卷",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门板上晕开黑花。
"妈呀!"赵寡妇一扁担砸在门板上,那影子被震得后退两步,却没走,反而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黑牙。远处传来更乱的响动,狗吠声、孩子哭声、还有人喊"尸变了!西头的棺材都炸开了!"赵寡妇这才发现,街上的影子越来越多,有的瘸着腿,有的没脑袋,都朝着镇中心涌,脚底下拖出长长的血痕。
二、棺材里的手
镇西义庄的棺材是前半夜炸开的。
守义庄的老周头正趴在桌上打盹,梦见自己孙子考上了童生,红绸子挂了满门。突然"嘭"的一声巨响,震得他摔在地上,擡头看见靠墙的那口薄皮棺材盖飞了起来,里面伸出只手,指甲黑得发亮,正往他脚边抓。
"娘嘞!"老周头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后腰被什么东西勾住,他回头一看,是具女尸,穿的还是十年前下葬时的红嫁衣,脸上的粉掉了大半,露出青灰色的皮肤,头发缠着他的脚踝,越收越紧。他摸到墙角的香炉,反手砸过去,正砸在女尸脸上,尸油溅了他一脸,臭得像烂掉的咸鱼。
等他连滚带爬冲出义庄,才发现整个西头都乱了套。李家媳妇抱着孩子蹲在碾盘上哭,她家男人被三个僵尸围在磨房里,惨叫声从门缝挤出来,像被刀割似的。王木匠的棺材铺更惨,刚做好的十几口棺材全被撬开了,尸体堆在门口,有个穿官服的僵尸正掰着棺材板啃,木头渣子混着黑血往下掉。
"往祠堂跑!"不知谁喊了一声,镇民们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往镇中心冲。祠堂有口老井,去年林清风在井边布过结界,桃木符贴了满墙。可刚跑到半路,就看见祠堂门口站着个高个僵尸,穿着件破道袍,手里攥着串佛珠,正是三年前圆寂的云游和尚。他的脑袋转了个诡异的角度,盯着跑来的人,突然张开嘴,吐出半截舌头,足有两尺长,上面布满了倒刺。
"是玄阴教的'舌蛊尸'!"有人认出这是邪术练出来的东西,"别被他舔到!沾上就会被附身!"人群顿时炸开,往两边散开,有个孩子跑得慢,被舌蛊尸盯上了,舌头像鞭子似的抽过来,眼看就要卷住孩子的腰,突然一道金光闪过,桃木剑削断了半截舌头,黑血溅在地上,烧出个个小坑。
"林道长!"镇民们喊出声来。林清风落在祠堂屋顶,手里的桃木剑还在发烫,他身后跟着青禾和赵虎,两人各扛着捆符咒,"快!把符纸贴在门窗上!井水能克尸毒,往井里跳!"
三、井水里的脸
祠堂的老井有百年了,井口用青石板盖着,上面刻满了符文。赵虎一脚踹开石板,一股寒气涌上来,比冰块还凉。底下黑黢黢的,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搅动。
"跳!"林清风一剑劈开扑过来的僵尸,剑刃上的金光映亮了井里的水——水面上漂着层白花花的东西,仔细一看,全是人脸,眼睛睁得大大的,贴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晃来晃去。有镇民吓得腿软,"这...这水里怎么有这么多脸?"
"是以前投井的冤魂!"林清风挥剑逼退舌蛊尸,"玄阴教早就动了手脚,往井里倒了尸油,把冤魂封在水里养着!现在尸潮来了,它们也被引出来了!"他话音刚落,水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井边的人就往下拖,有个老太太没抓稳,半个身子被拽进水里,水面瞬间冒出串气泡,再浮上来时,脸已经变得和水里的冤魂一个样,青灰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青禾往井里撒了把糯米,水里立刻"滋滋"冒白烟,那些手缩了缩,却没退走。他急得满头大汗:"师父!井水被污染了,结界不管用了!"
"用这个!"赵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撮黑灰,"这是去年烧槐根尸剩下的骨灰,能镇邪!"他刚要往井里撒,舌蛊尸突然扑过来,半截舌头甩得像鞭子,林清风侧身躲过,剑刃在它脖子上划了道口子,黑血喷出来,溅在青石板上,烧出个个小窟窿。
"往它嘴里塞符咒!"林清风喊道。青禾立刻抽出张黄符,咬破指尖按在上面,趁着舌蛊尸张嘴的瞬间扔了进去。符纸在它嘴里燃起青火,舌蛊尸发出阵刺耳的尖叫,脑袋"咔哒"掉在地上,滚到井边,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水里的脸。
可这功夫,更多的僵尸涌到了祠堂门口,有个穿盔甲的僵尸最吓人,手里攥着把锈刀,刀上还挂着半截肠子,正是二十年前守关战死的李将军。他的盔甲缝里钻出好多蛆虫,落在地上,很快变成小僵尸,往人脚边爬。
"是'尸母'!"林清风认出这是玄阴教用将军尸炼的母体,"它能生小僵尸,快砍它的头!"赵虎举着斧头冲上去,却被李将军的刀划了道口子,伤口瞬间变黑,他"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腿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赵虎!"青禾赶紧往他伤口上撒糯米,可黑肿还在扩散。林清风心里一沉,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纵身跳到井边,抓住井绳往下滑,"青禾,看好赵虎!我去井底破阵!"
四、井底的阵眼
井水比冰还冷,林清风刚潜下去,就被无数只手抓住了脚。他挥剑斩断那些手,却发现断手在水里还能游,像泥鳅似的往他身上缠。水里的脸贴着他的后背,冰凉的,带着股腥气,有张脸还在他耳边吹气,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陪我...陪我..."
他闭住呼吸,往水底游。井底果然有东西——个黑木盒子,被铁链拴在井壁上,盒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正往外渗黑液,那些水里的冤魂和岸上的僵尸,都是被这黑液引出来的。林清风挥剑砍断铁链,刚要打开盒子,盒子突然自己裂开了,里面滚出颗人头,头发长得像水草,缠住了他的手腕。
是玄阴教教主的头!去年被砍下时还在笑,现在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咬着张符纸,正是控制整个尸潮的阵眼符。林清风一剑刺过去,人头突然张开嘴,吐出团黑雾,黑雾里全是小虫子,往他鼻孔里钻。
他屏住呼吸,用剑把人头钉在井壁上,指尖咬破,将血点在阵眼符上。符纸"腾"地燃起金光,水里的冤魂发出阵惨叫,手和脸都开始消散,岸上的僵尸动作也慢了下来,那个李将军尸母晃了晃,"哐当"一声倒在地上,盔甲里的蛆虫全变成了灰。
林清风往上游时,看见水里漂着个银锁,是去年埋在槐树下的那半块,不知怎么被冲到了井里。他抓住银锁,突然想起那个弃婴的娘——她化作青烟钻进火堆时,银镯子掉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和这银锁一模一样。
等他爬上岸,镇民们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赵虎躺在草席上,腿上的黑肿消了些,青禾正给他喂药。老周头蹲在井边,用扁担挑出水里的黑木盒子碎片,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
月亮这时才从云里钻出来,红得更厉害了,却不再吓人。林清风把银锁揣进怀里,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听见祠堂的钟响了,这次不是乱敲的,是镇民们在敲,"铛——铛——"响得又沉又稳,像在说:"天亮了。"
五、晨光里的药香
天亮后,镇民们在祠堂后院支起了大锅,煮的是艾草和糯米,空气中飘着股药香。赵虎坐在门槛上,腿上缠着布条,正给孩子们讲昨晚的事,说林道长在井里一剑刺中了教主的头,说得眉飞色舞,好像他亲眼看见似的。
王屠户杀了头猪,大块的肉扔进锅里煮,油花溅得老高。他媳妇在旁边翻晒符咒,去年用剩下的黄纸还有不少,她蘸着朱砂在上面画圈,虽然不像林清风画的那样能发光,却也看得认真。
林清风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孩子们在空地上追跑,他们手里拿着桃木枝,是青禾给削的,说能辟邪。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递给他朵野菊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道长,这花能驱邪不?"小姑娘仰着小脸问。
林清风接过花,放在鼻尖闻了闻,香气清清爽爽的,他笑着说:"能,心诚的话,啥都能驱邪。"远处的老井边,老李头正带着人往下填石灰,白烟袅袅升起,和晨光混在一起,像层薄薄的纱。
他知道玄阴教还没除根,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凶的尸潮。但看着眼前的药香、炊烟和孩子们的笑声,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就像这口被污染过的老井,只要肯花力气清理,总能再次冒出清水;就像这青石镇的人,只要心齐,再凶的僵尸也能挡住。
赵虎突然喊他:"道长!肉熟了!快来吃!"林清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桃木剑在腰间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在应和着远处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