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重阳骨雨,尸香引魂
一、菊坛下的异动
重阳这天的风带着酿了整夏的燥意,卷着满城菊花香撞在药铺的门板上。陈砚之正低头用桑皮纸包着茱萸,忽听后院传来“咔啦”一声脆响——那是他埋在菊坛下的青铜镇尸镜碎了。
他心里一沉,抓起墙角的桃木剑就往后院跑。刚踏进月亮门,就见平日里用来布景的陶俑倒了一地,最中间那株百年墨菊的根须竟从土里翻了出来,缠绕着半块碎裂的铜镜,根须上沾着的黑泥里,还嵌着几缕灰黑色的毛发。
“师父!”学徒阿明举着盏油灯从菊坛后钻出来,脸吓得惨白,“刚才我听见坛底下有动静,扒开土一看……”他指着菊坛中央的洞,“这镜子裂得邪门,碎片上还在冒黑烟!”
陈砚之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铜镜碎片,冰凉的触感里带着股腥甜,像腐烂的桂花蜜。他忽然想起《尸录》里的记载:“重阳日,地脉通阴,尸气借菊香上涌,铜镜镇不住,便会生‘骨雨’。”
话音未落,天上忽然飘起细碎的黑点,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竟是些米粒大小的碎骨,沾着黏腻的黑液。阿明惊叫一声,指着天空:“师父!是骨头!天上在掉骨头!”
擡头望去,铅灰色的云团里果然筛下无数骨屑,混在飘落的菊花瓣里,像场诡异的雨。落在菊坛里的碎骨一碰到泥土,就“滋滋”冒起白烟,原本娇艳的菊花瞬间枯萎,花瓣蜷缩成焦黑的团。
“快关门窗!”陈砚之拽着阿明往屋里跑,刚合上后门,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砸在屋顶。他爬上梯子掀开瓦片,只见房梁上挂着具倒挂的尸体,破烂的寿衣在风里飘,脚踝处缠着根黑绳,正往下滴着黑血——那是城西义庄里失踪的张老太爷,三天前刚下葬。
二、尸香缠巷
“是‘吊尸’。”陈砚之盯着张老太爷垂落的手,指甲已经长到弯曲,“义庄的朱砂符失效了。”他从怀里摸出糯米撒向屋顶,米粒落在尸体上“噼啪”作响,那张干瘪的脸忽然转动,眼窝黑洞洞地对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
阿明举着艾草火把跑过来:“师父,前街传来消息,好多人家的菊花都变成黑的了,闻着香得发腻,闻久了头就晕!”
陈砚之心里咯噔一下——尸香!他冲出药铺,只见街面上飘着层淡紫色的雾气,混着菊花香扑面而来,闻着像掺了蜜的腐肉。几个路人倒在地上,脸色青紫,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手指正往嘴里塞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指甲。
“捂住口鼻!”陈砚之将浸了白醋的布条分给周围的人,“这香味会勾尸气入体,让人发疯!”他挥剑斩断扑来的一只手臂——是隔壁染坊的王掌柜,此刻他双眼翻白,脖颈上缠着圈黑绳,和屋顶的张老太爷一模一样。
“师父你看!”阿明指着雾气深处,那里影影绰绰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正往每户人家的门缝里塞菊花。那些菊花一落地就生根,黑色的藤蔓顺着门框往上爬,很快结出朵妖异的黑菊,花瓣边缘泛着血红色。
“是黑袍人!他没死!”陈砚之认出那身影,握紧了桃木剑。上次城隍庙一战,这家伙被尸群淹没,原来只是装死,竟借着重阳的尸气养出了这种“尸菊”。
三、黑菊锁门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他们,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黑袍下摆扫过之处,黑菊疯长,瞬间堵死了去路。陈砚之挥剑劈开藤蔓,却发现断口处立刻涌出黑汁,溅在地上腐蚀出小坑。“别硬砍!”他喊住阿明,“这花靠尸血养着,用糯米和硫磺!”
两人撒出糯米袋,黑菊果然蔫了下去,可刚清出条路,身后的藤蔓又迅速合拢。陈砚之忽然注意到黑菊的花蕊里嵌着细小的骨头,像是孩童的指骨。“他在用尸骨养花!”他心头一紧,“义庄的尸体肯定被他挖空了!”
正说着,旁边的木门“吱呀”开了道缝,露出双浑浊的眼睛——是住在巷尾的李奶奶。“小陈先生……救救我孙儿……”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嘴角挂着黑汁,“他……他被花缠住了……”
陈砚之推开门,一股浓烈的尸香扑面而来。屋里的梁柱上爬满黑菊藤蔓,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被缠在中央,脸色发紫,嘴里不停念叨着“花甜……好吃……”,手里还攥着朵黑菊,花瓣已经被啃掉了一半。
“快用白醋泼!”陈砚之让阿明按住李奶奶,自己则挥剑斩断缠在孩童身上的藤蔓。可刚碰到藤蔓,孩童忽然尖叫着扑过来,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五道血痕,眼睛里全是黑丝。“这孩子中了尸香,神志不清了!”陈砚之咬碎颗茱萸,将汁液抹在孩童鼻下,“阿明,去烧艾草!浓烟能驱尸气!”
艾草燃起的浓烟呛得孩童大哭,黑丝渐渐从眼底褪去。陈砚之趁机将他抱出屋,却发现李奶奶已经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血,手里紧紧攥着朵黑菊——她刚才偷偷啃了花瓣。
四、义庄尸变
处理完李奶奶的后事,陈砚之带着阿明赶往义庄。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咔嚓”的声响,像是骨头摩擦。推开门,月光从破窗照进来,照亮了满地的空棺材,每个棺底都刻着个黑菊图案,棺盖堆在角落,上面爬满了黑菊藤蔓。
“他把这里改成养花的温床了。”陈砚之检查着棺底的刻痕,“这些图案是‘聚尸阵’,能吸收月光转化成尸气。”他忽然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半截染血的黑袍,上面沾着块碎玉——正是上次斩伤黑袍人时打掉的玉佩。
“师父快看这个!”阿明从个空棺里翻出本日记,纸页泛黄,字迹扭曲。开头写着“重阳前三日,取童骨百根,混菊种埋于义庄”,中间记录着如何用尸血浇灌,如何引路人的生魂入花……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标注着“尸菊母株,藏于城隍庙地宫”。
“不好!他要用法阵催开母株!”陈砚之刚收起日记,就听见义庄后院传来巨响。跑过去一看,原本盖在井台上的石板被顶开,里面涌出大量黑菊藤蔓,缠绕着具巨大的躯体往上爬——是具拼接而成的巨尸,由十几具尸体的肢体缝合,胸口处嵌着朵脸盆大的黑菊,花瓣正缓缓张开。
“这是‘菊尸王’!”陈砚之倒吸口凉气,《尸录》里说,这种僵尸刀枪不入,全靠中心的母株提供力量,“必须毁掉母株!”
五、地宫斗
城隍庙的地宫入口藏在神像背后,被黑菊藤蔓死死封住。陈砚之挥剑劈开条路,里面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尸香,墙壁上嵌满了骷髅头,眼眶里插着燃烧的白烛,照亮了中央那株两人高的黑菊母株——花瓣层层叠叠,中间裹着个黑影,正是黑袍人。
“你来得正好。”黑袍人从花芯里走出来,身上的黑袍已经和藤蔓融为一体,“等母株完全开放,整座城的人都会变成行尸,永远陪我留在这地宫。”他擡手,巨尸王从阴影里走出来,胸口的黑菊对准了他们。
陈砚之将阿明推到石柱后:“用硫磺弹炸母株的根!我来拖住它!”他挥剑刺向巨尸王,却被对方的手臂扫飞,撞在石壁上咳出鲜血。巨尸王一步步逼近,每踏一步,地宫里的黑菊就疯长一截,藤蔓像蛇一样缠向他的脚踝。
阿明哭着点燃硫磺弹,却被黑袍人一把抓住手腕。“小不点,你的血很干净,正好给母株当养料。”黑袍人狞笑着将他往母株拖去,花瓣立刻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齿。
“放开他!”陈砚之忍着剧痛扑过去,桃木剑狠狠扎进巨尸王的关节处。巨尸王吃痛嘶吼,挥拳砸向他,陈砚之侧身躲过,剑刃顺势划向它胸口的黑菊——那里果然是弱点,黑菊被划开道口子,涌出腥臭的黑汁。
“就是现在!”陈砚之大喊。阿明趁机将硫磺弹扔向母株的根部,“轰隆”一声巨响,火焰冲天而起,母株发出凄厉的尖叫,黑袍人被火焰缠住,在火里嘶吼:“我不会输!明年重阳……我还会回来……”
六、雨后残香
大火熄灭时,天边已经泛白。陈砚之和阿明互相搀扶着走出地宫,地宫里的黑菊全变成了灰烬,巨尸王也化为堆碎骨。街道上,幸存的百姓正清理着残留的黑菊,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沾着骨雨的菊花瓣上,泛着奇异的光泽。
“师父,你的伤口……”阿明看着他手臂上还在流血的抓痕,眼眶发红。
陈砚之摆摆手,望着义庄的方向。那里已经燃起了大火,烧尽所有的尸气和黑菊根。“没事。”他从怀里掏出那本日记,扔进火堆,“明年重阳,咱们提前准备好茱萸和艾草,再厉害的僵尸,也斗不过活人心里的劲儿。”
药铺的门板被推开,幸存的李奶奶孙儿跑过来,手里捧着束金灿灿的野菊:“陈先生,这花没变黑,很香。”
陈砚之接过野菊,放在鼻尖轻嗅,阳光混着花香钻进鼻腔,没有尸气的甜腻,只有清冽的暖意。他忽然明白,僵尸或许会年年再来,但只要还有人守着这份暖意,守住心里的光,就永远能等到雨过天晴的重阳。
阿明在收拾残局时,发现墙角有株没被烧尽的黑菊,正努力往阳光的方向歪着。他刚想踩碎,被陈砚之拦住:“留着吧。”他蹲下身,看着那株挣扎的花,“记住它的样子,才知道该握紧什么样的东西。”
夕阳西下时,药铺的门板重新挂上,上面插着束野菊。陈砚之坐在门槛上,用布擦拭着桃木剑,剑身上的血迹被擦去,露出温润的木纹,在余晖里泛着淡淡的光。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是李奶奶的孙儿在巷子里追蝴蝶,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他知道,明年的重阳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药铺的灯还亮着,只要手里的剑还在,就总有驱散黑暗的办法。因为真正能挡住僵尸的,从来不是符咒或刀剑,而是活着的人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热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