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余烬里的新芽
一、染血的绷带与未凉的体温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邱莹莹蹲在河谷边洗手,冷水漫过手腕时,才发现虎口的伤口又裂开了。昨晚从医院逃出来时被碎玻璃划的,现在血痂混着泥沙粘在上面,像块洗不掉的污渍。她从口袋里摸出半卷绷带——这是阿福的急救包剩下的,布料上还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忽然就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莹莹姐,火快灭了。”小李抱着一捆枯枝走过来,胳膊上的绷带渗着血,“大强哥说再烧半小时,把那些‘新物种’的尸体处理干净,免得滋生细菌。”
火堆在河谷中央噼啪作响,火苗舔着焦黑的尸块,冒出的黑烟裹着一股甜腻的焦味,和晨雾缠在一起,像条灰黑色的蛇。邱莹莹看着火堆旁忙碌的身影,大强正用树枝把一具“新物种”的尸体拨进火里,那东西的指甲还在抽搐,青灰色的皮肤遇火蜷缩起来,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和医院培养舱里泡着的半成品一模一样。
“昨天……阿福最后说什么了吗?”邱莹莹的声音有点发飘,像踩在棉花上。
小李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苗窜起来,映得他眼眶发红:“他把这个塞给我,说‘给莹莹姐’,然后就冲过去了。”他递过来个皱巴巴的小布包,拆开一看,是块磨得发亮的平安符,红绳都起毛了,上面绣的“平安”二字被血浸得发黑。
邱莹莹把平安符攥在手心,温热的触感像阿福没凉透的体温。这孩子总跟在队伍最后,背着把改装弩,耳朵比谁都灵,每次有危险都是他先预警,却在最后关头,连句完整的话都没留下。
二、废墟上的炊烟
回到避难所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张奶奶带着几个妇女在空地上支起了灶台,铁锅冒着白汽,里面煮着野菜粥,糊味飘得老远。“回来啦?快趁热喝口,”张奶奶用围裙擦着手,“昨晚你们没回来,我们不敢睡,守着篝火等了一夜。”
邱莹莹接过碗,粥里混着没煮烂的麦粒,还有点焦糊味,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暖。她看到不远处的仓库门口,几个队员正在清点物资,把能用的药品、罐头往里面搬,墙上的裂缝用塑料布糊着,风一吹哗啦啦响,像面破旗子。
“医院那边烧得差不多了,”大强啃着块硬面饼走过来,嘴角沾着渣,“陈博士的实验室塌了半边,那些没成熟的‘新物种’都被埋了,剩下的零星几只,跑不远。”他顿了顿,往嘴里塞了口饼,“就是……阿福那小子,找到点碎衣服片,别的啥也没了。”
邱莹莹没说话,把平安符塞进贴身的口袋,起身往仓库走。里面比昨天整齐了不少,货架上摆着分类好的药品,最下层放着几箱罐头,都是昨晚从医院抢回来的——当时阿福还笑着说“这黄桃罐头比我妈做的甜”,现在罐头还在,人却没了。
“莹莹姐,你看这个!”小李举着个笔记本跑进来,纸页边缘都卷了,“这是阿福的,我在他背包里找到的!”
本子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字,大多是些短句:“三点方向有异响,像金属摩擦”“小李的绷带该换了”“莹莹姐的匕首该磨了”……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火堆,旁边写着“等打完仗,烤红薯吃,要放蜜”。邱莹莹的手指拂过那行字,突然想起阿福总说,他家村口的老红薯窖,冬天藏的红薯拿出来,埋在火堆里煨熟,甜得能流蜜。
三、未凉的战场与新生的计划
下午的会议开在仓库里,地上铺着块破帆布,大家围坐成一圈。大强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用石子标出战利品:“医院负一层还有不少药品,但是结构不稳,可能会塌;东边的超市没被完全搜刮,里面的罐头和饮用水应该还能拿;最关键是,陈博士的副手跑了,带着几个‘新物种’往北边去了,得提防他回来报复。”
“我去超市。”邱莹莹突然开口,指尖在膝盖上蹭了蹭,“阿福的笔记里记着,超市的通风管道能通到仓库后门,安全。”
大强擡头看她,眼神里有点担忧:“你一个人?”
“小李跟我去,”邱莹莹看向角落里的年轻人,他立刻挺直了背,“我们带足武器,速去速回。剩下的人加固避难所,把篱笆再扎密点,昨天发现‘新物种’能撞开木栅栏。”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没有退缩——张奶奶把珍藏的草药拿了出来,说能治外伤;负责修东西的老王,正琢磨着把捡来的废铁熔了,做几个铁刺桩;连最小的念念,都在帮着整理绷带,虽然动作慢,却叠得整整齐齐。
散会后,邱莹莹在仓库后墙找到了阿福藏的弩。弓弦有点松了,是他惯用的那把,箭袋里还剩三支箭,箭头涂着暗绿色的汁液——是他说的“毒蘑菇汁,比医院的麻醉剂管用”。她把弩背在身上,又往腰间别了把匕首,刃口被阿福磨得发亮,现在该她来握紧了。
小李背着个大背包,里面装着撬棍、手电筒,还有两罐黄桃罐头。“莹莹姐,阿福说这罐头能补充体力,”他把罐头往邱莹莹手里塞,“他还说,要是遇到危险,往通风管道钻,没人比他更熟这个。”
邱莹莹接过罐头,冰凉的铁皮触感让她想起阿福总说的话:“莹莹姐你别怕,我听声儿就知道哪有危险。”现在,该她听着了——听风里的动静,听脚步的轻重,听那些藏在暗处的威胁。
四、超市里的微光
通往超市的路比想象中难走,路边的汽车翻倒着,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小李在前面开路,用撬棍拨开挡路的钢筋,邱莹莹殿后,弩箭始终搭在弦上。走到超市后门时,邱莹莹突然停住:“等等,阿福的笔记里画着,门左边第三块砖是松的,里面有备用钥匙。”
小李按她说的去抠,还真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试了三次,“咔哒”一声,门开了。超市里一股霉味,货架东倒西歪,零食撒了一地,踩上去嘎吱响。邱莹莹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一排排空货架,突然停在最里面:“那里,罐头!”
两人快步走过去,发现货架后面藏着个暗格,里面堆着十几箱水果罐头,还有几箱矿泉水。“阿福肯定早就发现了,”小李兴奋地搬着箱子,“他记东西可准了!”
邱莹莹没说话,手指在暗格的木板上拂过,摸到几道浅浅的刻痕——是个歪歪扭扭的“福”字,和他笔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她突然蹲下身,从暗格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三块烤红薯,用锡纸包着,还带着点余温,像是刚放进去不久。
“莹莹姐你看!”小李举着手电筒照向天花板,“通风管道!”
管道口的栅栏已经被撬开,边缘还缠着半根麻绳,显然是阿福提前做好的准备。邱莹莹把烤红薯塞进背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她知道,这孩子早就把路铺好了,哪怕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也想着给他们留条安全的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嘶吼——是“新物种”!邱莹莹示意小李搬最后一箱罐头,自己则举起弩,对准门口。光柱里出现个青灰色的身影,指甲又尖又长,正是陈博士的副手,他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渗着血。
“抓住他们!”副手嘶吼着,身后跟着两只“新物种”。
邱莹莹扣动扳机,毒箭准确地射进他的肩膀,他惨叫着倒下。小李已经爬上通风管道,探出头喊:“莹莹姐快!”
她最后看了眼门口扭动的身影,转身抓住麻绳往上爬。管道里狭窄黑暗,只能匍匐前进,耳边是小李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可手里攥着那包带着余温的烤红薯,突然就不怕了。
五、余烬里的新芽
爬出通风管道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小李瘫坐在地上喘气,邱莹莹则靠在树上,掏出那三块烤红薯——锡纸已经被体温焐热,剥开一层,甜香混着焦糊味飘出来,像阿福说的那样,甜得能流蜜。
“给。”她递了一块给小李,自己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眼泪却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觉得暖,好像阿福就在旁边,笑着说“我就说好吃吧”。
回到避难所时,篝火又燃起来了,比早上的更旺。张奶奶在火堆旁烤着什么,看到他们回来,笑着招手:“快尝尝,阿福那孩子之前送来的红薯,说藏着等打胜仗吃。”
邱莹莹看着火堆里焦黑的红薯,突然明白过来——阿福早就计划好了,他藏的不只是物资和路,还有希望。那些记在笔记本上的短句,那些提前撬开的栅栏,那些藏在暗格里的红薯,都是他撒下的种子。
晚上,邱莹莹把阿福的笔记本放在火堆旁,借着光一页页看。风吹过仓库的塑料布,哗啦啦响,像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她拿起笔,在最后一页写下:“今日,收红薯,甜。明日,种新苗,盼丰收。”
大强走过来,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在想啥?”
“在想,”邱莹莹擡起头,火光映在她眼里,亮闪闪的,“阿福说要烤红薯,那我们就种一片红薯地吧。等明年,就能收获一窖的甜红薯了。”
大强笑了,露出两排黄牙:“行啊,我去翻地,你负责撒种,让张奶奶教咱们堆肥,保证长得比谁家的都甜。”
火堆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邱莹莹摸了摸贴身的平安符,又看了看笔记本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福”字,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从来不会真正消失。就像阿福,他变成了风里的声音,变成了土里的养分,变成了他们心里的种子,只要肯种下去,总能长出新芽。
夜色渐深,避难所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篝火还亮着,像颗跳动的心脏。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清脆得很,像是在应和着什么。邱莹莹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但只要他们守着这团火,守着彼此,守着心里的种子,总有一天,余烬里会长出一片森林。
而那些失去的、铭记的、珍藏的,都会变成土壤里的养分,让每一颗新芽都长得格外挺拔。这,就是阿福没说完的话,也是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带着思念,带着勇气,把日子种成希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