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市侩

除了最开始曾断一链外，陈语体内的第二道锁链始终未曾崩断，似永远保持着那仅有一丝的连接。然而在方才硬抗了姬浮屠一斩之力后，那条黑链竟是彻底断掉了。原本已微弱道极点的真力正因第二条锁链的崩断而急速涌出，那充足而狂躁的力量，瞬间便充斥了陈语的整个躯体。

姬浮屠感受到陈语身上所产生的变化时，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却已再无退路。唯有拼死将自己最后的力量都赌在了本命虚影的斩击之上，在那一斩之后，仿佛便能看到陈语掉落于尘埃的头颅。

然而，一条看似无力的臂膀却已更快一步地挡在了刀刃之上，肉眼可见的粘稠真力于片刻间凝于了陈语腕间，之后狠狠撞向了那锋锐的刀锋。

一击接触之后，陈语的护体真力已然耗尽大半，看上去已经无法再进行防御了。

姬浮屠见状面露狂喜之色：“陈语！我看你还怎么接我下一刀！”

陈语看着猛然挥刀下斩的姬浮屠，微微摇了摇头，而后随手一棍击出：“你没有那机会了。”

姬浮屠还尚未理解陈语话中的意思时，原本被真力所包裹的战刀突然自中间断为了两截，随之身后的本命虚影也在那瞬间烟消云散。

“咔嚓！”重物击碎骨骼的声音传入了姬浮屠的耳中，而当剧痛传来时，他才发现那声音竟是来自于自己胸腔的。

姬浮屠双目中满是血丝，手中握着剩余的半截战刀踉跄前行着。然而，最后还是因为心脏的粉碎而止住了所有动作。

死前的那一瞬间，姬浮屠发出了此生的最后一声怒吼：“我……不甘心！”

“你从出手的那一刻起，便应该设想到这种可能的。”陈语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长棍，看向姬浮屠尸体的眼中，无有半分怜悯：“可惜你没有。”

一番激战已经耗尽了陈语所有体力，不过相比起第二条锁链的崩断，陈语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尽管余下仍有三十一条黑链在牢牢束缚着他的魂灵，但陈语有信心也有毅力将它们完全崩断。

那是本应属于自己的自由，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的东西。

天色已微微有些发白，很快就要天亮了。陈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掀开了车厢的帘子。

车内，岳枝枝蜷缩在角落死死盯着车门的方向。在陈语掀开车帘时，她似乎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又略带欣喜道：“你赢了？”

陈语已被鲜血模糊得不成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以命搏命，也谈不上什么输赢。”

岳枝枝面上闪过了一丝忧虑：“你好像伤得很重，上车休息下吧。”

“都是些外伤，用不了多久就好了。”陈语对于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还是极自信的，尤其是在战斗中所生出的那种极端凶性，更是让陈语自己都微微有些诧异。

岳枝枝数次试图开口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唯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如果不愿意休息的话，那就赶路吧。”

岳枝枝说着已经打算下车，陈语却是一伸手拦住了她：“你别动了。”

岳枝枝皱了皱眉道：“那两匹马都死了，我不下车怎么赶路？”

陈语一转身双手抓住了车辕的两侧，脚下发力迈步向前走着：“我临时扮演一下就是了。”

以陈语的体质气力，带一辆马车前行是毫无困难的。但岳枝枝在看到他染血的背影时，却依旧觉得心中极为不忍。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朝霞，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拖着一辆残破不堪的马车快速前行着。而在那车厢之中，还有一名神色有些复杂的少女，正由车帘的缝隙中头看着那个拉车的少年。

自岳家出门起，马车已然奔袭了大半夜，随后在陈语继续的拉动下又是前行了半日有余。但饶是如此，周围却依旧有些荒凉，并没有人烟住户的存在。

地广而人稀，这也算是北瑞国的一大特征了。自国境边缘处前往国都缙阳城足有数千里之遥，仅是这段路程怕也要花费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好在天近正午时分，陈语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好歹也能暂时歇口气了。

当陈语拖着残破的车厢走入镇中时，道旁之人纷纷侧身避让，同时还在对着陈语指指点点的。毕竟陈语浑身的浴血的样子实在太过吓人，更有甚者已经直接通告官府去了。

陈语面色如常地在分散的人群中走过，而后带着岳枝枝来到了镇中规模最大的一所酒楼前，准备在此暂行休息一下了。

酒楼门前的伙计原本十分殷勤地想殿内招揽着客人，见到陈语时脸色骤然一变，而后下意识将身子缩回到了店门之后。

陈语见此情景稍稍皱了下眉，而后已然拖着车厢来到那酒楼的门口处了：“有人吗？”

那伙计眼见陈语主动上前不觉暗自发苦，却还是只能故作热情地再次赢了出来：“客官，您吩咐。”

“我们要住店。”陈语说着已掀开了车帘，搀扶着岳枝枝从车厢中走了出来。

伙计见那车中竟还有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时，不觉更为惊诧了些，而后更是连连摆手道：“客官对不起了，小店已然客满，请您移步别处去看看吧。”

陈语双眼微眯了下，而后却是自岳寒蝉给自己的包袱中摸出了一块不小的银子丢给了那伙计：“带路。”

伙计摸着手中沉甸甸的银两瞬间喜笑颜开，一转身极为麻利地向店内走去了：“客官，您随我来！”

岳枝枝见状不觉有些厌恶：“什么玩意儿？”

陈语不置可否地一笑，随口道：“习惯就好了。”

一个很像是杀人凶犯的人是不容易被接受的，但当他拿出足够让那些人弯腰的东西时，便能换来一张张谦卑之极的笑脸。这世道原本如此，所以人们才更渴望力量、权利与金钱。

陈语自问还无法达到那么夸张的程度，但想来用一些小钱来打动一个酒店的伙计却还是很容易的。

自小便身处于世家之中的岳枝枝无法接受伙计那张市侩的脸，所以在进入房间之后便把他打发走了。而陈语则让其打来了一盆水，随手擦洗着自己身上的血污。

在这个过程中，岳枝枝没有去帮忙，亦没有转头躲避。她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有些出神地看着陈语清理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总看这些，晚上会做恶梦的。”陈语并未回头，却能明显感受到岳枝枝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岳枝枝有些好奇道：“这些伤都是什么时候受的。”

“昨晚。”陈语擦拭完毕后，从包括中翻找出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好，而后有些自嘲道：“有时身子太结实也不太好，恢复得太快容易忘了自己曾经受过多重的伤。下次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又头脑发热地冲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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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别那样了。”

“我尽量吧。”

岳枝枝不太信陈语这句话，但好像也没办法戳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