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尸军
夕阳西下，皓月初升。苏桐在城楼上已经整整坐了一下午了，如木雕泥塑一般不言不语，更没有一丝移动的迹象。
当月色也渐渐被一丝阴云笼罩之时，远方的地面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颤。片刻之后，震感愈加强烈了。
一支仅有百余人的骑兵队伍迅速冲到了炎竹海岛的城池之外，而后一字排开立于了城下，似在等候着什么人所发出的命令一般。
苏桐冷然旁观着这些人的到来，而且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缓缓站起了身，自城墙的垛口处向下观望着。
“开城吧，就剩你一个了难道还想螳臂当车吗？”一名皮肤铁灰色的青年男子驱动座下马匹往前移动了几步，微一抬头正看见了站立于城头的苏桐。
苏桐在看清那人的面貌后神色微变，随之更是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鞑尔术？”
鞑尔术本为东川蛮王的义子，曾经代表东川与北瑞有过一场战斗，而苏桐也曾亲眼见过陈语将其斩杀的场景。但此刻他却是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除了气色有些死人般的灰白之外，身上散发的力量气息已经比他曾经出站时强了几倍不止。
鞑尔术听到苏桐喊自己名字时露出了一个有些残酷的笑意：“挺巧啊，又见面了。怎么，看你这副模样你是打算以一己之力来守住这座城吗？”
“你瞎？不识数？”四皇子淡然的声音自城头上传出了，在其身旁还跟着已然将细剑出鞘的剑十七。
鞑尔术见到他们两人到来时面露不屑地嗤笑一声道：“多来两个废物又能怎样？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并且死的格外凄惨。”
剑十七面色冷然地抬眼皮看向了他：“哦，就和你当初被小师叔杀死时一样惨吗？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一具死尸状态复活的，但当初你死前的狼狈模样，难道还需要我再向你描述一遍吗？”
听到他这么说时，鞑尔术铁灰色的面孔上已经满带阴翳，随之更是有些咬牙切齿道：“陈语吗……那小子现在在不在这城里？该不会是被我东川的大军给吓跑了吧？你们可敢将其唤出与我一战，我必将把他碎尸万段给你们看！”
“收拾你这种货色也用得着我们小师叔？你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四皇子布满青色鳞甲的双拳随意相击着，甚至都懒得去看咬牙切齿的鞑尔术一眼。
鞑尔术面色愈加阴沉地呵呵冷笑了几声：“既如此便不麻烦你们了，反正待我进到城中之后自然会将里面所有人都杀掉，一个都跑不掉的。”
“少废话！开战吧！”四皇子和剑十七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前后地从城墙上跃了下去，尚未落地之时身上的本命虚影已然各自凝起了，紧接着更是冲进了那对尸军骑兵当中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击杀。
然而这也只是形式上的杀戮而已，面对那些不消片刻便能重新站立继续砍杀的尸军，两人的力气似乎始终都在白白浪费。
鞑尔术面带冷笑之意地看着四皇子跟剑十七在队伍中来回穿梭，并没有前去阻止他们的意思，只是一边摘下坐骑之上的一杆漆黑长枪一边抬头看着苏桐道：“总归都是要死的，你们还非要排个先后吗？”
苏桐已不愿再多说什么，水蓝色的战神虚影于瞬间凝结完毕，而后手持一柄战刀自上而下猛地朝端坐坐骑之上的鞑尔术劈砍了过去。
居高临下的纵跃之势本就极大，加上这一刀又是苏桐全力劈出的，锐利的刀锋甚至于将整个空间都斩开了一道裂缝。然而即便如此，当它真正命中那柄长枪的枪柄之时，竟是已经无法再斩下半分了。
苏桐并未感觉到鞑尔术身上有什么真力波动，只是当自己的战刀斩中长枪时，骤然感觉有一股野蛮之极的力道毫无道理可将地将自己所释放的真力尽数止住了。
“仅此而已吗？”鞑尔术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之后也未见其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微一抬手之际，长枪已然一个横扫将本命虚影包裹之下的苏桐狠狠甩了出去。
苏桐原就有伤在身，再次遭此重击时甚至已经无法再维持身上的本命虚影了。而包括自己刻意凝结的真力护甲，也在这一击之下彻底碎裂开来，竟是根本就没有起到太大的防护作用。
“闹剧而已，还真是无趣得很。”鞑尔术一击击退苏桐之后没有停顿，而是驱动座下战马急速冲向了混战的人群当中。如抡棍一般将长枪扫动两下之后，原本还在兀自奋战的四皇子跟剑十七已经没什么悬念地同样被击飞了。
鞑尔术似乎是刻意将他们砸向了苏桐所在的方向，两声轰然巨响之后，扬起的烟尘间已经多了两道砸落尘埃的人影，看上去俱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们很幸运，因为你们将是这座城中最后死去的三个人。我会亲自带你们进城，让你们看到这里面每一颗面露惊惧之色的头颅被斩落时的模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照顾你们呢？”
鞑尔术说着已经驱马来到了苏桐的面前，长枪微然一探之时，将锐利而冰冷的枪尖直接贴在了他头破血流的脸上，而后极具侮辱性地轻轻拍动着。
“离我男人远点！”
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从中打开了，随后从中急速冲出了一道身穿重孝的女子身影。高举的绣龙刀虚空劈出一记刀芒命中了鞑尔术的身躯，并未对其造成什么伤损，但接连不断的刀芒依旧在持续向前劈出。
鞑尔术灰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疑惑，他不明白这个实力明明格外平庸的女人为什么有勇气面对面地向自己发起冲锋。尤其是看她胸前的护心镜上居然还牢牢捆缚着一个襁褓时，这种疑惑之间更是多了几分震惊。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而选择放了这些人。
“既然这么急着死，那就送你们一起归西好了。”鞑尔术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枪尖一转直刺向了依旧在猛力挥舞绣龙刀进行斩击的吴冰月。
“哧！”一声利器洞穿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而后便见苏桐的肩胛骨直接被刺穿了，那条臂膀更是软软垂了下来。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舍命护住妻儿之余用尽体内所剩的全部真力将鞑尔术的战马给逼退了数步。
吴冰月见到丈夫身受如此重伤时并未惊叫哭泣，只是迅速翻身下马将几乎站立不稳的给搀扶住了，同时沉默而轻柔地用一方丝巾擦拭着他头上和身上的血迹。
雪白的丝巾瞬间被染红了，如斑斑朵朵的桃花盛开于枝头，看上去异常妖艳且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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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事已至此，你还救得了谁？”鞑尔术此时仿佛并不急着杀死这几个已然失去反抗能力的人，他更想知道这些人做出这些多余且没有意义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桐流了很多血，甚至于意识都已渐渐有些模糊，然而他的表情却依旧像平日里那般儒雅，甚至于目光还要更加清明一些：“你永远不会懂。”
鞑尔术嗤笑一声道：“是吗？那就不懂吧。不过我还是有些纳闷儿你得出这个结论的根据是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作为一个复活后的死者出现的，便不能再懂你们活人的某些愚蠢行径吗？”
“与死活无关。”苏桐的指尖分别轻轻触碰着妻子和孩子的脸颊，之后却是面露一丝发自于内心的怜悯之意对鞑尔术道：“况且你这种人本就没有真正活过，又谈何生死呢？你配吗？”
鞑尔术自小便是被东川蛮王收养长大的孤儿，行事凶狠残暴且毫无章法。但也正因如此，他除了听从义父的安排去杀人和出于自己的意愿去杀人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事能证明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鞑尔术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却始终并没有人能将这个答案告诉他。他只能将这种念头封印于心底的最深处，同时用更多的血腥与杀戮来掩藏自己对于求知的渴望。
所以当他这种极力掩藏的事实被苏桐一眼揭穿时，鞑尔术此刻已经不单单能用一句恼羞成怒来形容了。
“已是将死之人了还那么多废话，你知道的再多又能如何？你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废物又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我现在便杀了你最爱的人，让你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渺小！”
鞑尔术说着如发疯一般再次甩出了一枪，看势头是照着怀抱苏桐的吴冰月而去的。现在他不止要将这个女人杀死，还要以最血腥最残忍的方式将其砸成肉酱！
那时那个档案嘲笑自己的男人？大概只能欲哭无泪地跪在他妻子的遗体前哀嚎了吧？
鞑尔术越想越觉兴奋不已，抡动那杆漆黑长枪照着吴冰月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猛砸。挥动的速度之快使得月色下仿佛凭空多出了一团漆黑的阴影，而那位于阴影当中的女子，似乎也只剩下了被一次次重击轰为碎片的命运。
“死吧！”鞑尔术咆哮一声过后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地将长枪轰砸了下来，甚至于将下方的土地都砸出了一个方圆数丈的深坑。
一旁被长枪劲气震开的苏桐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他只能挣扎着爬向了坑边，想要最后再看自己的妻儿一眼。
“没用的，被我这种程度的攻击正面击中，她连尸首都不会留下。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苦很绝望？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可是你没那个实力啊，哈哈哈哈哈……”鞑尔术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声中满含疯狂病态的意味。
然而就在此时，被其轰砸而出的深坑中却是传出了一个懒散且满含鄙夷地声音：“你说都没人搭理你了你还在那儿自己叨叨，就不觉得气氛很尴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