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上元夜
番外上元夜
上元之夜，京都华灯粲焕，万户笙歌。人流如织，几乎摩肩接踵。
陆汀驰一手稳稳抱着裹得圆滚滚的幼子祁安，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江知渺，宽大的袖袍下，十指相扣，将她牢牢护在身侧。
他虽享受着这难得的佳节温馨，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隼般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遭，如同警惕的头狼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
小小的祁安趴在父亲肩头，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看着满街流光溢彩的花灯和各式各样的面具，很是兴奋。
江知渺亦是眉眼弯弯，唇边噙着温柔笑意，目光好奇地流连于各色精巧的灯盏之间。
行至一处极为热闹的灯谜摊前，只见竹架上悬着一盏做工极为精巧的凤凰形孔明灯，金羽红喙，栩栩如生，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乃是此摊的“灯魁”。
江知渺一见，眸中便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
“想要？”陆汀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江知渺点头，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摊主朗声笑道：“这位娘子好眼力，此灯需连猜中十道灯谜，方可取走。”
江知渺嫣然一笑，从容应战。前几道谜题，她皆是不假思索，应对如流，引得周围一片喝彩。
然而至第七谜时，一旁一位青衫书生模样的男子也同时答出，速度与她不相上下。
两人目光空中一碰，那书生眼中闪过惊诧与赞赏之色。
接下来的第八、第九谜，竟成了他二人之间的较量，往往摊主话音刚落，两人便几乎同时道出谜底，棋逢对手，引得围观之人叫好不绝。
最后一谜，摊主出的是一道极刁钻的字谜：“‘一边绿，一边红，一边喜雨，一边喜风’打一字。”
场面一时静下，那青衫书生蹙眉沉思。江知渺略一沉吟，眼中灵光一闪，微笑道：“可是‘秋’字？禾苗绿，喜雨；火红，喜风。”
摊主拊掌大笑：“妙极！正是‘秋’字！这盏凤凰灯归娘子了！”
周围顿时爆发出更热烈的喝彩声。
那书生先是一怔，随即面露由衷钦佩，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子蕙质兰心，才思敏捷，在下佩服！”他目光落在江知渺清丽脱俗的容颜上，见她云髻轻绾，气质却似空谷幽兰，不禁脱口问道：“不知娘子…可是京中人士？可否……”
他话未问完，江知渺已微微侧身，自然地挽住身旁一直沉默守护的陆汀驰的手臂，笑容温婉却疏离：“多谢公子谬赞。这是我的夫君。”她又擡手指了指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张望的祁安，“那是我们的孩儿。”
书生闻言，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窘迫与恍然，忙再度拱手，语气已十分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告辞，告辞！”说罢匆匆转身没入人群。
江知渺挽住陆汀驰的手臂，笑意盈盈地看向他，却见自家夫君脸上竟带着一种复杂又鲜活的神情，那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却又混杂着一点显而易见的别扭。
“渺渺，”陆汀驰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赞叹，也裹着一丝磨后槽牙的酸意。
“方才你侃侃而谈，智珠在握的模样，真是……耀眼得很。”
他顿了顿，像是极不情愿地补充道，“就是太耀眼了些，惹得什么不相干的人都想来问一问“可是京中人士”。”
他这话说得直白，那点藏不住的醋意混在骄傲里，显得格外鲜活有趣。
江知渺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波流转，故意问道：“哦？陆相这是……既欣赏，又吃味了？”
连他怀里的祁安似乎也感知到这有趣的气氛，看着爹爹那难得一见的别扭表情，竟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小手还胡乱挥动着。
被妻儿一同笑话，陆汀驰耳根微热，却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她们母子二人更紧地揽入怀中，哼道：“笑什么？自家夫人这般招人，还不许为夫有点危机之感？欣赏是真欣赏，这醋……也是真要吃的。”
他这般坦诚，反倒惹得江知渺笑得更欢，肩膀轻颤，连带着祁安也笑得更起劲。
一时间，灯影之下，尽是一家三口温暖愉悦的笑声，将那点微妙的醋意化为了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好啦，”江知渺止住笑，仰头看他，柔声道，“任他旁人如何问，我眼中也只有抱着孩儿、会为我吃醋的陆翊然。”
陆汀驰这才满意，眼底那点残余的酸涩彻底化为春风般的笑意。他接过那盏赢来的凤凰灯，递到祁安小手边让他摸着，低声道：“走，放灯去。”
走到一处稍僻静的河畔柳树下，正巧遇见沐凡与玄祁二人。两人一见他们，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恭敬地朝陆汀驰拱手：“大人”
随即又转向江知渺，笑意真诚地行礼：“嫂嫂”
这时，陆汀驰怀里的祁安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小身子使劲往外探，两只小手朝着玄祁和沐凡的方向伸去，奶声奶气却清晰地喊道：“玄祁叔叔！沐凡叔叔！”
玄祁立刻笑着上前，极其自然地从陆汀驰臂弯里接过这小团子，熟练地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臂膀上。
陆汀驰看着他俩，挑眉问道：“上元佳节，你二人怎会凑在一处？竟不去陪自己的未婚娘子逛逛灯市？”
沐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家中规矩严，方才陪着说了几句话，送了盏花灯，便被岳父大人请回去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年轻人的无奈。
江知渺闻言，不由掩唇浅笑。
玄祁则抱着咯咯笑的祁安，对陆汀驰道：“大人，您就好好陪嫂嫂逛逛吧。子昂交给我们带便是。”说罢，朝沐凡使了个眼色。
沐凡立刻会意，也伸出手去逗弄祁安：“子昂，要不要跟两个叔叔去那边看大鲤鱼灯和糖人儿？可好玩了！”
祁安看看沐凡，又看看玄祁，小脑袋点得极其干脆，声音响亮又奶气：“要！”
陆汀驰失笑，转头看向江知渺，用目光征求她的意见。江知渺微笑着颔首：“那便有劳两位弟弟多费心了。”
玄祁瞥见她手中那盏精致的凤凰灯，了然地笑道：“嫂嫂客气什么，快去吧，再晚些，放灯的好位置可就让人占光了。”
陆汀驰这才上前，轻轻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小手，嘱咐道：“要听话，不许闹腾两位叔叔。”
祁安乖巧地点头，搂紧了玄祁的脖子。两人一左一右护着小家伙，很快便融入了熙攘的人群。
说来也怪，祁安在他们怀中似乎比在父亲怀里更显活泼兴奋，小手指着各处灯彩，说个不停。江知渺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安心，这两位确实是带惯了他的，她再放心不过。
看着他们三人身影没入流光溢彩的人潮，陆汀驰才收回目光，重新执起江知渺的手，温热掌心将她微凉的指尖牢牢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