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
木芙蓉
所有礼毕后,穿过层层庭院,陆汀驰携着江知渺回到了属于他们二人的院落。
一踏入院门,喧嚣便被隔绝在外。江知渺这才真正得以喘息,有空暇仔细打量她今后将要长居的天地。
院落颇为轩敞,格局开阔,一如陆汀驰其人,透着一种大气磅礴。
整体风格,极致简约,青石板铺地,洁净无尘,不见过多繁复装饰;院中无一株多余的花卉,只在墙角植了几竿翠竹,随风轻响,添了几分清雅与风骨。
正房建筑高大,线条利落。
步入书房,陈设却暗藏讲究,底蕴深厚。
多宝格上并非珍玩玉器,而是陈列着几把形制古朴的剑器、一副泛黄的北境舆图,沙盘、以及一些显然是战利品的异域器物,无声诉说着主人的经历与威望。
家具皆是上好的紫檀木与金丝楠木所制,造型洗练,工艺精湛,触手温润。墙上挂着一幅苍劲的“静”字,竟是由剑法招式演化而来,静中藏动。
一切都符合陆汀驰冷峻、务实、却绝不流于庸俗的品味。
然而,当江知渺信步穿过回廊,步入后院时,目光却被院角一株高大的树木牢牢吸引住了。
时值初夏,树叶郁郁葱葱,虽未到花期,但那独特的掌状叶形,让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不由止步,眸中漾起真实的惊讶,回头看向身旁的陆汀驰:
“你院子里竟然也有一棵木芙蓉?还长得这般好!”
在北方京都之地,见到如此茁壮的木芙蓉,实属难得。
这棵亭亭如盖的木芙蓉,并非京中寻常可见的品种。
是陆汀驰特意派了得力亲信,远赴中南一带,费尽周折寻来的上好成树。
其间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需得熟悉当地气候土壤的花匠精心挑选,再以特殊法门护住根土,沿途小心翼翼,方才得以完好运抵这千里迢迢的京都,又寻了精通花木的老师傅细心栽种呵护,才能在这北地院落里落地生根,展露芳华。
每一片青翠的叶子,都浸透着陆汀驰未曾宣之于口的细致心意。
陆汀驰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他走上前,自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轻蹭她的鬓角,声音低沉而清晰:
“渺渺,纠正一下,现在这不止是我的院子。”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
“这是我们的家。你已是这里的女主人,我明媒正娶的妻。”
江知渺心尖一颤,侧头看他,对上他深邃含笑的眼,脸颊微热,心中却甜暖一片,轻轻点头:“嗯。”
陆汀驰拥着她,目光也投向那株木芙蓉,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放缓了许多:
“还记得在钦州县衙小院吗?那晚你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叶,轻声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花期。”
“那时,我没有回答你。”他收紧了手臂,将怀中人搂得更实,“因为那时,我心中虽有万般念头,却生死未卜,给不了你承诺。”
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目光灼灼,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渺渺,此后年年,无论我在何处,花期之时,必回到你身边,陪你看这满树繁花,直至凋零。”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坚定,如同立下最郑重的誓言。
“我们的家在这里,这棵木芙蓉也在这里。我们还像在钦州时一样,这里只有你我。”
晨光透过茂盛的叶片,在他冷峻的轮廓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也照亮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承诺。
江知渺望着他。
“好。”她轻声应道,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我们年年都看。”
自成婚后,朝中同僚皆隐隐察觉,那位以勤政著称、常深夜才灭灯的中书令,似乎下衙变得格外准时了些。
这日傍晚,紫宸殿内烛火初燃。
皇帝萧聿澈与几位心腹重臣,尚书右仆射虞子安、中书令陆汀驰等,方才结束一场关于各地官员考绩与迁转的冗长讨论。
萧聿澈揉了揉眉心,看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心情尚可,便开口留人:
“政务虽忙,饭总要吃。今日御膳房备了江南新贡的鲥鱼,诸位爱卿便陪朕一同用个晚膳吧,边吃边聊,也松快些。”
众人皆躬身称是,唯独陆汀驰上前一步,拱手婉拒,语气恭敬却坚定:
“谢陛下厚爱。只是臣需向陛下告个假,晚膳便不陪陛下用了。”
萧聿澈挑眉,颇感意外。
以往这种非正式的小宴,陆汀驰极少缺席。
他故意板起脸:“哦?翊然如今是连朕的饭都敢不吃了?何事比朕的鲥鱼还紧要?”
陆汀驰面不改色,从容应答,声音也放缓了些:
“回陛下,非是要事,只是家中私事。如今臣已成婚,家中有人等候,不便令其久候。”
他语焉不详,但“有人等候”四字,已道尽一切。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大臣皆是一愣,随即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虞子安最是沉稳,此刻也忍不住轻笑,慢悠悠地开口补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