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生 - 来日大难 - 谢恨水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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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生

病生

从很早起,春暄独自前往高山深林里的寺庙,慈恩寺,庙宇连绵不绝,殿宇庄严,大小禅房十几座。

从山脚向上,三条山路。一条通往后山庙宇,抵达山门,青砖黛瓦内中正大道通往主殿观音殿,往里走是供奉如来的大雄宝殿,以石板大道为中轴线,两边对称坐落十几座殿宇,藏经阁处背靠峭壁,有冷泉作瀑布,流水形成小溪,和僧房、禅室包围殿宇,方正庄严。一条扶摇直上,供游人攀爬。还有一条,还有一条幽静的山石青苔路,两侧是竹子松柏和桃树,怪石嶙峋,通往祝瑜练箭的满月草堂。

春千山和春暄说过,春暄是山谷的后代,需要去寺庙积福,积攒到足够的数量,受持偈言并坚信,即有不可称量的功德,可以获能断金刚般若,从此岸抵达彼岸,度尘世苦厄。

春暄第一次去的时候,爷爷奶奶在山脚把她交给寺庙的人,一个老师傅。

春暄拉着奶奶的衣摆,低头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却看到奶奶的眼泪更早掉下来。

春暄昂起头说:“那我走了,奶奶,我回家的时候你和爷爷要再从老家来看我,好吗?”

春暄跟着人不回头地走了,冬天的时候却没等到来看望她的爷爷奶奶。春暄等待了几天,在一个清晨给奶奶打电话,确定他们不会来之后,收拾了一书包的行李,从常备的药箱里仔细地挑了些应急的药,还拿了春千山给她准备的几张银行卡、一瓶瓶装牛奶,甚至带上了一整排一直不喜欢喝的补锌口服液。

出门搭地铁,转乘几站之后,春暄快要接近要去的机场。

春暄进出站过程中,连续遭受好几个工作人员的询问。春暄一面接过工作人员检查完帮她整理好的书包,一面说:“我去找朋友。”

在一次检查中,工作人员发现她的几张银行卡,嘴巴微张愣了好一会儿,春暄只好解释:“这是我妈妈放在我书包里忘记拿出来的。”

却在出站换乘到最后的地铁线时,遇到在附近的中学上学的祝瑜。

祝瑜下了课要和朋友去买最新的游戏,见到背着书包的春暄。她准备得很充足,书包看着装得挺满,祝瑜拎在手里时感觉有些沉,笑了下,拿开春暄的遮阳帽和她瞪圆的眼睛对视,他毫不犹豫地和同学道别,牵着人回家。

春暄的第一次离家出走被迫终止,她几乎不记得,只有穿梭于人群的零星印象,而春千山和江湖白也尽量避免提起。

宝殿森严,没有什么人往来,安静、肃穆,空气是凉快的,没有让春暄感到什么压力。一切都很新奇。师傅领着春暄走进观音殿,穿过天井站到香案前,观音前布列十几个明黄圆垫,有点亮眼,又不会显得艳俗,庄严、温柔、可爱,上绣几朵粉色莲花。

师傅在讲话,春暄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刚努力听了几个字,眼睛立刻被周围的东西吸引,大殿空旷,顶极高,周围的墙是古画里的赭石和土黄,巨大的木桌上摆满了花篮、水果、香炉,香炉里燃着许多香,有刚插上去的四五根,其余烧得差不多了。大殿两边悬挂无数明黄经幡,和观音像两侧直径约两米、用漆黑檀木撑起的璎珞宝盖相互映衬,彰显宝殿庄盛严饬。

披红袍的童男童女中间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她没有笑,慈目低垂,春暄总觉得她很和蔼,两旁的童男童女要比她还严肃,看着凡夫香客,没有温和的气息,仿佛已经犯下大罪,一定得忏悔。

春暄低头想了想,并没有想到什么可以称为罪的事情,只是她正觉得自己没有罪了的时候,却刹那间感觉自己罪孽满身,皮相骨血、秽恶充满。

春暄只在观世音菩萨的面前念经、抄写,给如来佛的大殿换上新鲜的水果和鲜花,不用也不允许去其他庙宇,睡觉的房间在庙宇的很后面,接近后山。

站直、跪坐、低颈,仿古泛黄的经本摊在春暄面前,字句成竖。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是身如芭蕉,中无有坚;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1)

春暄不是很明白这些意思,一日一日,太阳升起,迅疾的赫利俄斯驰骋着系戴金笼辔的骏马,太阳沉落,春暄还是念这些经文。

有一日,春暄没有念经文,她把经本从头念到尾十二遍,第四十二天,她不想再念经文。她和观世音菩萨对视,想问问是否可以向她祝祷。

一个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路过堂皇的大殿,光明的太阳正在天空中心,阳光破入天井,大殿金光闪闪,像是黄金的云雾。

老和尚慈眉善目,眉须长长,说:“我观如来,”

春暄跪在地上,想说自己只和如来佛匆匆见过几面,并没有观照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但还是疑惑地说:“我观如来,”

他还是笑着看春暄。

春暄说:“我观如来,不定不乱。”(2)

他似乎只是路过,高大的敞着的木门很快没有他的身影。

春暄的爷爷奶奶没有待太久,和春千山、江湖白一起送春暄到祝家,这是他们第二次来祝家,看春千山陪春暄进去之后就出发去机场。

听说春暄很喜欢祝瑜,但两人没见过祝瑜来家里找春暄。两人在家陪春暄时,春暄也不会表示去祝家的意愿,只是时常在练琴的空隙里拿着一个翻盖手机发短信,要编辑许久,春暄才会发送出去,又时常得不到及时的回复,在每一首曲子演奏完之后都要拿起来翻看。

从上一次去祝家回来,春暄没怎么发过短信,但依旧长时间地拿着手机出神。

奶奶在后座问江湖白:“那个祝瑜大迟迟几岁?”

江湖白微愣:“应该是六岁。”

“迟迟喜欢他,你们知道吗?”

她给春暄递切好的水果时,看到过收信人,也看到过祝瑜简明的回复。

江湖白听到母亲语气里的不满,笑道:“我和千山知道,小时候祝瑜他妈带他来过家里,暄暄就愿意跟他玩。”又道,“之前离家出走要去找你们,是祝瑜把暄暄送回家的。还有暄暄现在的老师,也是祝瑜开口说找的。”

奶奶想起春暄的失落:“我看他不怎么喜欢暄暄,弯弯绕绕的。”

她想带春暄回春山,回到鲜为人知、宁静祥和的春山,满坡杜鹃、高树相连、涓涓溪流,大家都很想见春暄,想习琴的春暄也弹奏弹奏春山独特的乐器。

暄暄会喜欢。

可是春山也太落后,没有宽广的林道、昂贵的乐器、发达的医术,她不能把春暄带回去

祝瑜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据说刚改完一篇和导师合作的论文,没有吃早饭,和众人打了招呼之后就上楼去睡觉了。

被忽略的春暄闻到祝瑜身上陌生的香水味,看了眼走到楼梯转角处的祝瑜。

天光大亮,转角落地窗外的染井吉野樱投下碎细的光明。光斑落在祝瑜的身上,明明暗暗,春暄忍受过于明亮带来的刺痛也无法把祝瑜看清晰。

祝瑶走到琴房外,没有听到琴声,一声响声之后推开房门,看到坐在钢琴前看电脑的春暄。

春暄保持一副看向来人的警惕,在看到祝瑶的笑脸时,表达不太明显的善意。

祝瑶笑道:“你在看什么?”

春暄转正身子,按了暂停键,解释道:“大提琴的视频,过段时间要弹这首曲子。”

祝瑶走近,点点头,问道:“要去打网球吗?伯母叫我们运动一下。”

春暄高中时在春千山的引导下进入网球部,还参加过几场中学联盟友谊赛,在祝家时却大多数是独自练习发球。为此,春暄微愣住,看了几眼电脑上暂停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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