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壹』

第3章『壹』八月，已到了初秋的节气，仲夏的余威依旧不肯褪却。终于，天地等来了一阵细雨，才将那份躁动不已的暑气暂时压制下去。

雨不过片刻，天便晴了，就连徐面而来的山风也带了丝丝潮意。

风随雨去了，雾随风也散了。薄雾轻烟，苍山已暮。透过如云般层叠的树冠，依稀可见有檐牙围墙隐于其后，竟是一方坐落在半山腰处的雅苑别居，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

再离得近些，方见得这雅苑竟以蘅为墙，以芜为盖，以竹为楼。其中，那主阁尤为造法精妙，榫卯契合，堪堪巧夺天工。再因刚被雨水扫过，更显绿意盎然，生机焕发。主阁设匾，匾上书着“聚雾阁”三字，笔意灵动秀美，又不失劲力绵柔。

斜阳懒懒散散地打在主阁之上，透过稀疏雾影，晕染出一片迷离金华。几只归巢的燕儿从檐下掠过，其中一只大着胆子跳到了敞开的竹窗柩上，低低啁啾几声，惊醒了阁中正在小憩的主人。

说起这竹阁的主人，在南湘，乃至四国之间，都是个神秘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亦没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她的脸，终日隐藏在一张冷冰冰的银色面具下，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颜。

有人说：此女乃绝色仙子下凡。有人或说：此女奇丑无比，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还有人道：此女是无脸妖精，除了有能迷惑人的双眼，吸食山间迷路旅人的魂魄，再没有其它五官。

然而，这些说法，却没一个有根可据……

但这奇女子却对外声称：她天赋异禀，与生俱来的能力，使她能让任何人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只可惜，她性格乖僻。若想求得她出手，就必须遵守一个古怪的规矩，那便是：酬金须是此人至宝之物。

一日，有官员抬来了金山银山，却被她轰了出去；一日，有妇人端去了碗大的夜明珠，也被她赶了出去。

这么多年来，寻求她帮助的人，如潮水般络绎不绝。然而，她真正接待的人，却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她的名声仍在四国间大噪，人人提起她的名字，无不当做一个传奇。

阳光跃入室内，洒在竹楼主人冰冷的面具上，女子从浑噩的睡梦中惊醒，面具下的眉头轻微蹙起。

她浅浅伸了个懒腰，从竹榻上起身。低头瞬间，几缕白发从凌乱松散的云鬓滑落。女子两指轻捻银丝，黑眸闪过瞬间恍惚，仿佛怅然若失。但那双眸子里的黯淡随即褪去，又染上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她抬头看向窗柩：“我方才又梦到那些往事……”

那只胆大的燕子非但没有飞走，还歪着脑袋啾了一声，似是在回应。

女子叹道：“罢了罢了，是我又睡糊涂了。”

夏日未去，暑气依旧，但她依然觉得冷，不由拢紧了身上厚厚的白狐裘。

那只燕子拍了拍翅膀，忽而飞了进来，落在女子的肩头，引着脖子急急切切地啼鸣起来。

女子侧耳倾听，忽而一笑：“我一直在等的人，终于来了。”

燕子啼罢，再次展翅飞起，绕檐盘桓几周，从敞开的窗户掠了出去，融入院中那片篁竹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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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